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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痕(323)

战侠歌趴在那个厚厚的防弹玻璃罩上,他怔怔的望着躺在维生设备里的英雄大哥,他低声叫道:“大哥!”

“啪!”

一颗大大的眼泪,从战侠歌的眼睛里跌落,狠狠砸在了透明的玻璃罩上,溅射出一朵小小的泪花,然后这朵泪花顺着光滑的圆弧形玻璃罩,不断的向下滑,慢慢拉出一条蜿蜒扭曲的水纹。

除了躺在维生设备里的英雄大哥,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这一滴眼泪,在这滴眼泪滑出的泪痕,快要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中的时候,战侠歌手臂一挥,在不经意中,已经将它轻轻的擦拭掉了。

“你……别哭!”

“嗯!”

随口应了一声的战侠歌,猛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躺在救生设备里,隔着一层玻璃罩和他对视的英雄大哥。

孙雷镜院士也猛然瞪大了双眼,试验室里突然变得死一样寂静,所有人都盯着战侠歌和那台维生设备,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战侠歌不确定的,尝试着问道:“是你,在和我说话?”

“嗯!”

维生设备的扬声器里,传来一声虚弱,但却的的确确存在的回应。

“让开!”孙雷镜院士猛的冲过来,他用力使劲推战侠歌,但是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推到了一只大象,推到了一堵高墙,推到了一座高山,他就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只要战侠歌不想让开,他又怎么可能推动高墙、大象、高山?!

“你名字叫个啥?”

“战侠歌!”

“我叫杨振邦,”说到这里,说不定还是出自256文学,否则不应该拥有这样充满文字哲理名字,战侠歌的英雄大哥杨振邦,虚弱的笑了笑,露出了他嘴里那两排洁白的牙齿,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你,听你说话,就觉得特别亲切,这么多人,我就只想和你说话。”

孙雷镜院士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叫道:“你一直能说话?”

杨三娃躺在维生设备里,斜睨了孙雷镜院士一眼,没有说话。象他这样保留了几十年前纯朴风气的男人,说只理会战侠歌,只和战侠歌说话,就只和战侠歌说话,面对孙雷镜院士的询问,他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孙雷镜院士的呼吸声明显有点粗重起来,想来他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专家,一位高智商的天才,还是第一次尝到他的病人或者说是实验品愚弄的滋味吧?但他毕竟是一位已经有六十多年人生经历的老专家,出于科学家的天职和本能,孙雷镜迅速对战侠歌分析道:“我听说你在那个冰山上整整挖了七天,他虽然一直处于被冰封的状态,但是可能因为你连续凿挖冰块的影响,他部分深层潜意识能力和记忆力又被你激发出来。在那个时候,他全身都是冰,根本不可能听到你的声音,但是一旦生物的眼、耳、口、鼻这些器官都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为大脑传送足够的信息时,生物包括人类,精神感应能力相应就特别发达。所以,嗯,他很可能在潜意识层深处,记住了你站在他身边的感觉,一看到你,就会觉得你特别亲切,容易接近。”

战侠歌用力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似乎已经没有正合理的分析,来解释杨三娃和战侠歌之间的这种感觉。

“战侠歌,问问他的部队番号!”李向商校长提醒道:“这样我帮他找到原来的部队,如果他运气够好的话,也许我还能帮他找到曾经一起并肩战斗的老战友!”

面对战侠歌的询问,杨振邦苦恼的皱起了眉头,他努力思索了半天,才回答道:“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是一个副连长,我们整支连队都鬼子包围,我们被打散了。不,我们是被敌人……消灭了!”

杨振邦脸上突然露出痛苦到极点的神色,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望着情绪已经处于激动边缘的病人,一名工作人员的手指已经搭到了维生设备上,注射镇定剂的按键上。但是他的手却被人紧紧抓住了,李向商对着这位工作人员无声的摇了摇头,伸出一根食指,做出一个噤声、稍等的动作。

“他们好狠啊,除了我和连长最后突出重围,他们都死了,就连我最喜欢的小六子,也死了,他为了掩护我逃跑,被六个鬼子用刺刀挑到了空中,他被六把刺刀,整整挑起来了一分钟啊!”

泪水不停的顺着杨振邦的脸颊向下流,当那被冰封几十年的记忆一点点重新被发掘出来的时候,杨振邦脸上的肌肉都因为极度的痛苦在不停的抽动。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又看到了几十年前那惨烈的一战,看到了那面迎风招展,就算让他们洒尽热血,也绝对不允许敌人污辱的神圣战旗!

过了很久,杨振邦才勉强平静下来,他低声问道:“我们的红旗呢?”

战侠歌回答道:“仍在!”

“我们的国家呢?”

“仍在!”

“那,我们的敌人呢?”

“早被我们打回了老家,该上绞刑架的上了绞刑架,该自杀的自杀,该滚蛋的全部滚蛋了!”

一个大大的笑容,从杨振邦的嘴角扬起,他望着眼前这个太陌生,太新奇,太多超出了他知识和理解范围的试验室,小心翼翼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道,如果不是因为他面前的是战侠歌,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开口,更不会找到问题的答案:“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这是在哪里?”

“是的,你是睡了很久很久,久得让你看起来比我还小,按真实年龄,已经足够当我的爷爷。”战侠歌凝视着杨振邦的双眼,肃然回答道:“这里是中国!一个你已经不认识的中国,一个翻天覆地,正在重现大唐盛世的中国!”

一抹兴奋的嫣红从杨振邦的脸上扬起,旋即他发出了几声咳嗽,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看起来更浓了。他狠狠喘了几口气,偷偷瞄了一眼孙雷镜院士,低声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我被鬼子俘虏了呢,听他们全用华语交谈,我还在心里对自己说,想骗我主动开口,没门!”

战侠歌望着脸上带出一丝狡诘笑意的杨振邦,再看看站在一旁脸色涨得铁青的孙雷镜院士,战侠歌突然放声大笑。

孙雷镜院士板着脸,强行截断了战侠歌和杨振邦的对话,他对战侠歌道:“如果你真的关心杨振邦的话,我希望你能结束这场谈话和会面。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他现在还非常虚弱,他需要适当的营养调理和休息。”

“不!”回答孙雷镜院士的,是躺在维生设备里的杨振邦,他低声道:“我想出去,我想去看看我们的中国现在是什么样子,我现在就想去,一刻也不想等了。”

战侠歌把询问的眼光,投到了孙雷镜院士的脸上,孙雷镜院士干脆的回答道:“不行!”

战侠歌皱起了眉头,问道:“我知道杨振邦大哥现在身体衰弱,那请问他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个怎么看都象是一个玻璃棺材的大箱子?”

听战侠歌竟然把造价昂贵,维护费用更是高得离谱的生命维持设备称为玻璃棺材,孙雷镜院士气得眉毛倒竖,他先看了一眼躺在玻璃棺材里,把耳朵竖得高高的,脸上满是希翼神色的杨振邦,略一思考,直接伸手关掉了生命维持设备上的对讲机系统,切断了杨振邦和外界的对话联络。

杨振邦躺在生命维护设备里,他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不断嚅动的嘴唇,不用猜战侠歌也知道杨振邦在说着些什么。

“他的身体太虚弱,几十年的冰封已经损坏了他身体内的大部分细胞,他能再睁开眼睛都是一种奇迹,他现在必须要利用药物来维持身体机能,一旦他离开试验室,他的身体就会迅速衰弱,直至死亡。”

战侠歌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他低声问道:“杨振邦大哥,还能活多久?”

“以现有的科学案例来分析,如果他能一直呆在试验室的生命维护设备里,随时得到我们针对性的治疗和帮助,他也许还能活上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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