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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刺(69)

“你说是不是啊,我的班长大人?”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句充满尊敬意味的话,对着一个躺在地上,几乎无法重新站起来的人,恭恭敬敬地说出来,是何等的讽刺。

风影楼盯着挑衅者的脸,直到这个时候,风影楼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笑面虎”,他用力晃着自己的头,直到耳朵里不再“嗡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才低声问道:“你是谁?”

“呀,同学三个月,班长大人总算想起问我的名字了。那就请班长大人记好了,我姓陈,陈徒步!”

看着风影楼慢慢挣扎着重新爬起来,陈徒步用理解的口气道:“我们两个人一起冲进来,嗯,班长大人当然对付不了了,这样吧,我们轮流进攻,一对一,好不好?”

风影楼一个“好”字刚刚说出口,他就觉得身体一轻,竟然被陈徒步身边那个几乎比他要高出一头,体重起码也要多出十公斤的学员,抓住他的衣襟,用柔道中最常见的过肩摔狠狠甩到地上。

“喂,龙王谁让你出手了?”陈徒步连连摇头,大家都是刚入校的学生,但是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他在同学中间,竟然已经可以当众“斥责”那个长得牛高马大,绰号叫“龙王”的学员,“你没看到班长大人比矮了一大截子嘛,你这样不是欺负人吗?”

“斥责”完龙王,陈徒步看着再一次挣扎着爬起来的风影楼,问道:“你说是不是啊,今年全校唯一免试入学的种子学员大人?”

风影楼第三次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把他击倒的,是身高、体重、年龄都几乎和他相等的陈徒步。

陈徒步扣住风影楼胸前的双臂,猛然向后躺倒,站立在那里早已经摇摇晃晃的风影楼,根本无法抗拒这种拉扯力量,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前扑倒,陈徒步在他肩膀接触到到地面的瞬间,右腿狠狠向上撑起,直接踢到了风影楼的肚子上。

就是以两个人紧紧扣在一起的手臂为圆轴,风影楼整个人竟然被陈徒步这一脚蹬得在空中转出一道一百八十度大弧线,然后就像是一个麻袋似的,平平展展摔到了地面上。而到了这个时候,陈徒步的进攻竟然还没有结束,他整个人在地面上玩出一记漂亮的后滚翻,直接骑坐到风影楼的身上,居高临下对着风影楼的脸一拳重重砸下。

面对这根本无可抗拒,就连双臂都被对方压住在身体下面,就连最基本自我保护都已经不再可能的致命一击,风影楼不由自主的闭紧了双眼。

他在等着对方的拳头,重重砸到自己的脸上,可是足足过了半分钟,陈徒步的拳头也没有落下来。

眼睫毛轻轻跳动了几下,风影楼犹豫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一只就停在自己鼻尖前方不足一寸位置的拳头,更看到了陈徒步脸上,那浓浓的不屑与嘲讽。

陈徒步慢慢收回了拳头,他盯着风影楼的双眼,扬声道:“我现在真想给你找一张镜子,让你看看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风影楼现在是什么表情?

一个九岁大的孩子,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到自己的脸上,他会是什么表情?

在风影楼的脸上,鼻血、汗水和尘土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已经是说不出来的滑稽与可笑,而在它上面,畏缩,恐惧,还有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哀求,这些代表人类懦弱一面的情绪,更是那样明显得无可置疑。

陈徒步之所以没有把最后一拳砸到风影楼的脸上,就是想让风影楼脸上的表情持续得时间更长一点,就是想让更多的人,看清楚这一幕。

“班长大人?种子学员?”

陈徒步慢慢从风影楼的身上爬起来,他从龙王的手里接过那只曾经砸过风影楼两次的篮球,这一次他没有再用力去砸,他托着那只篮球走到了平躺在地上,接二连三遭到重创,再也没有办法凭自己的力量重新爬起来的风影楼面前,他手微微一倾,那只篮球,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

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加速、慢慢的坠落,直到第三次,轻飘飘的落到了风影楼身上。

这一次篮球落到身上,真的不重,也真的不疼,但是当篮球落到身上的瞬间,风影楼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他真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一只篮球给生生砸碎了。

“我们的班长大人,这一届学员中,唯一免试入学的种子学员,能让那么多教官另眼相看的风影楼……”陈徒步的话,在这个时候,如此清晰的传送进了风影楼的耳朵:“也不过如此!”

明白了,风影楼终于明白,他被这只篮球砸碎的是什么了。

他在这三个月时间里,受尽了宠溺,他春风得意,他努力学习,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他都坚持着睡在那个四面通风的鸽子笼里,他努力做着每一个教官教他的事情,他享受着付出后,得到认可的快乐,他更从一开始混身不舒服,到渐渐习惯了跟着雷洪飞,跟着海青舞,他们三个人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成为众人关注焦点的感觉。

这一切的一切,终于缓缓催生出他的自信,可是,他三个月的辛苦努力,他三个月的奔波,就被一只迎面落下来的篮球,轻而易举的给砸碎了!

“哼,原来我们的种子学员,已经九岁了,竟然还在玩这种女孩子才会喜欢的玩艺儿。”

听到陈徒步充满不屑意味的轻哼,躺在地上的风影楼努力睁大了双眼。陈徒步弯下腰,从地板上拾起一只手工并不怎么出众,但是针脚细密,明显下了一番心血,更融入一份感情的小布偶。

那是风影楼临走前,他的妈妈为他亲手缝制的“母盼回”。

根据她们老家的习俗,每当游子远行的时候,母亲就会为他们亲手缝制一个寄托了母亲殷殷叮嘱与关爱的布偶,她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把这个布偶带在身上,用她们的爱来保护孩子平安,更希望用这个布偶提醒远离故乡的游子,还有亲人在思念着他们,最好能早一点……回家!

“难怪刚才动手时,我觉得你动作软绵绵的像个女孩,原来你就喜欢和女生一起玩布娃娃。”

陈徒步把那只“回盼回”抛到了地上,“但是在我们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不需要这种东西!”

当着所有人的面,陈徒步抬起了他的右脚,准备重重在布偶上踏上一脚。他是胜利者,他当然有这样的资格,而且,他现在还微微有点生气,他在生气,刚才用篮球砸了风影楼两下的时候,为什么迎着风影楼直勾勾投射过来的目光,就连他的心里,都忍不住有了一种下意识的畏缩。

风影楼眼睁睁地看着陈徒步的脚重重踏向那只对他而言,拥有太多特殊含意的布偶,在三个月前,跟着风红伟走出家门时,母亲那隐隐的低泣声,依稀又在耳边响起……

陈徒步的脚在距离布偶只剩下最后两寸时,他的动作突然凝滞了。

为什么会这样?!

陈徒步疑惑地瞪大了双眼,他从小到大,无论是在托儿所还是在学校,都是老师心目中的宠儿,都是万众关注的焦点,可是来到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他所有的光芒都被风影楼抢得干干净净,他比任何人都恨风影楼!他真的没有打算半途收脚,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当众打击风影楼的机会!

可是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顿在了那里,而一股说不出来的凉意,在瞬间就刺入了他的心脏。

没错,就是凉意,绝对的凉意,冻彻心扉的凉意!

而这股凉意的来源,就是来自那个应该已经无法再挣扎着爬起来,更像女孩子一样软弱,软弱得根本不敢和他正面角逐的风影楼。

风影楼仍然没有办法完全支撑起他在短时间内,连续遭遇重创的身体,他仍然弯着腰,他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被陈徒步抛到地上,眼看着就要一脚重重踏上去的布偶。他现在脸上仍然沾满了鲜血汗水和尘土,不知道什么时候,淡淡的泪花更已经在他的眼眶里不断翻滚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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