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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刺(298)

“你们叫什么名字?”

相处了这么久,风影楼甚至还不知道眼前弟弟妹妹的名字。

迎着风影楼的注视,大弟微微低下了头:“陈保华。”

风影楼微微点了点头,他这个大弟,是军人烈士的遗孤,所以纵然成了风红伟的养子,也没有改姓,大概他是因此而不安吧。

妹妹昂起了自己的头,“我的名字是爸为我起的,风映竹!”

风映竹,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像是男孩子。但是看着这个并没有进过军营,但是往他面前一站,却自有一股威武不能屈气概的妹妹,风影楼却用力点了一下头。她的确有竹的挺拔和气节!

“你们知道,我这几天去哪里了吗?”

陈保华和风映竹当然不知道,所以他们都在静静听着。

“我不相信爸会跳进硝水池自杀,从一开始就不信。”风影楼沉声道:“他是一个军人,最好的军人。他进入了官场,当了反贪局的局长,却监守自盗,敲诈那些有问题的官员和不法商人,再把从他们身上得到的钱,用到更需要钱的人身上,这对他而言,同样是一场战争,一场杀人不见血的战争。军人不是政治家,他们在战场上,可以输,可以死,但绝不会自杀!”

听到风影楼第一句话,陈保华和风映竹这一对兄妹,就脸色大变,但是出于对风影楼这个大哥的尊敬,他们竟然强忍着没有打断风影楼的话。

“家里被纪检委和公安局抄了两遍,什么都没有剩下,我一个平民百姓,也没有资格去调阅那些物证,所以这几天,我去拜访和爸最熟的一批人,想从他们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说到这里,风影楼突然捏紧了拳头。他知道风红伟做的事情,可是直到找到了杨牧,风影楼才终于明白,他还是小看了自己的父亲。

杨牧没有参加风红伟的葬礼,他们这批“雷鹰”组织的成员,早已经被明令禁止继续互相来往,他也知道,风影楼一定会来找自己,所以,他为风影楼准备了一份邮件,一份风红伟利用“雷鹰”组织自己编写的加密程序反复加密,最终再几经转折,才终于通过互联网,发到杨牧邮箱里的电箱件。

把风影楼带进了自己的书房,打开电脑,打开那封已经在互联网上删除,经过反复加密的邮件,杨牧走出了书房,只留下了风影楼。

“我曾经看过一篇新稿报告,说是某位法官大人,回家探亲的时候,有人高举状纸当街下跪拦车,法官大人出车接下了状子,然后大力整查,终于让冤案得雪。写这篇新闻稿的记者,用热情的笔触,生动的描写了这一幕悲喜剧,最终的结果也算是大快人心。可是看着这样的报道,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风影楼不知道为什么,风红伟会在邮箱最初,就写出这么一个故事,所以他继续看着。

“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可是我们的人民,受到了委屈,竟然还要当众下跪,请青天大老爷雪冤,这难道应该高兴吗,这难道不是我们所有官员,所有国家公务员的一种最大的耻辱吗?”

“看看朝鲜,看看八十年代末期解体的苏联,我必须要说,我们的党,经历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历史性转折,终于让我们的国家富强了起来,从建立国家到现在,只有几十年,就让中国这条巨龙重新在世界上腾飞,作为一个年轻的政党,我们的党,已经取得了伟大的成就,我爱自己的祖国,我爱自己的政党,我为她取得的成就而骄傲。但是,我们绝不能在这样的成就面前自满,我们必须尽快完善自己还没有完善到的细节,让我们的法律,能够彻底贯穿下去,用最完善的法治,代替在中国延续了五千年的‘人治’。”

风影楼慢慢的读着,在这字里行间,他能读到自己的父亲,对祖国,对政党的爱,对祖国继续发展,对法制彻底完善,投入的热诚与期盼。

“我成为了反贪局局长,刚上任之初,我就曾经想过,狠狠抓上几个贪官,把他们绳之与法,成为一个为官一时,造福一方的好官。可是我最终却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突然想到,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就算可以天天抓,月月抓,让这个城市里再也没有贪官的生存空间,也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而且我抓得狠了,那些贪官就会小心翼翼起来,让我的工作越来越难开展。”

“后来我就想了,要是我把自己也变成一个贪官,成为了他们的同类,他们会不会就在我的面前放肆了起来,而我就可以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们究竟有什么贪的伎俩,有多少回避法律的技巧?当我把他们的招数全部记录下来,收集到足够的程度时,我把这些资料直接上交到中央,甚至让这些资料变成教材,到了那个时候,那些天天喊着‘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贪官们,是不是就会原形毕露,再也没有回旋的空间,只能一个接着一个相继浮出水面?就算不能完全成功,是不是也能一时压制住他们的气焰,让全国的贪官们,都如履薄冰上几年?”

看到这里,风影楼真的痴了。

风红伟不愧是为了救儿子,直接能强抢美国和俄罗斯激光卫量控制权的鹰派人物,他当了反贪局局长,为了真正反贪,他竟然在腰间裹着可以席卷全国的烈性炸药,把自己绑到了“贪污”这架列车上!

可以预见,他最终的结局,就是和列车上所有的乘客同归于尽,再也没有第二种可能!

拥有这种远大抱负的风红伟,在自己选择的战场上,还没有赢得胜利,他又怎么可能自杀?!

当风影楼终于从书房里走出来后,杨牧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了。

“我必须提醒你,现在你就算是把这份邮件送到纪检委,也不会改变什么。那些心里有鬼,联手把你爸掰倒的人,只会众口一辞的说,这是他临死也要污陷人,妄图给自己正名。更何况,你爸当时为了取信这些人,让他们认为自己也是贪官,还亲手销毁了他好不容易获得的罪证。”

听着杨牧的劝告,风影楼轻轻地点了点头。风红伟的目标,根本不是抓一个或者几个,甚至是十几个贪官,而是放眼全国,想要敲山震虎,压得全国的贪官们收敛气焰。所以他更看重的,是这些贪官收敛财富,隐匿财富,外加官商勾结的伎俩。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根本不能成为证据。

“还有,你把这些东西拿出去,也无法让公安局重新立案侦察。事实上,你真把这件东西拿出去公布了,除了让你四处受敌,甚至连累家人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它的收获。”

杨牧轻轻眯起了眼睛,“从谋杀案角度来讲,你爸死了,没有目击证人,没有做案工具,甚至没有能拿得出台面的作案动机,就连他的尸体,都因为在硝水池里泡了几个小时,再也没有什么线索可以追觅。而从自杀角度来讲,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一个监守自盗的贪官,一个‘双规’命令,就将发到手里,马上就会失去人身自由,纵然不判个枪毙,也要在监狱里呆上二三十年的贪官,畏罪自杀,那还不是理所当然?”

风影楼终于接口了,“更何况,我爸在那个城市里,被他抓住把柄的人,都是他的仇敌,不知道有多少人巴着他出门被车撞死呢。我想重新立案侦察,就等于是让他们再次处于危险的边源,有这些人上下其手的阻力,我爸自杀的论断,已成定局。”

“是的。”杨牧低声道:“你虽然没有了父亲,但是,你还有一个疼你,爱你,现在更需要你支撑着的妈妈。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忘了这件事情,带着你的妈妈,离开那个城市,永远不要再回去。时间,会治疗好一切,时间,会让你妈妈,渐渐淡忘了失去丈夫的痛,在你的支撑下,迟早有一天,她会重新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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