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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刺(2)

就站在一边的风影楼必须承认,他早就听呆了,听傻了。他这一辈子,还没有听说过如此另类的报案方式,更没有见过犯了人命案,还能带着如此淡定从容微笑的杀人凶徒。

杀人凶徒!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道划破无边暗夜的闪电,震得周影楼眼前金星直冒,理智在拼命提醒他……危险,立刻离这个家伙远一点!

可是刚刚在近距离亲眼目睹了一次货真价实的坠楼身亡事件,嗅着空气中那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血腥和汽油味道,全身的力气好像都集中到了那一颗在胸膛里越跳越快的心脏上,双手双脚软得就像是棉花糖,风影楼哪里还能跑得动?

刚刚报案,也算是主动投案自首,说不定可以罪减一等。那个男孩放下手中的公用电话,大踏步走到风影楼面前,就那么盘膝坐到了鲜血星星点点飞溅了一片的地上,他上下打量着犹如一根木桩似的柱在那里的风影楼,到了这个时候,他总算是看出了点端倪,脱口道:“喂,小子,吓傻啦?”

看到风影楼老老实实的点头,男孩再次哑然失笑,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良友”香烟,先往自己的嘴里丢了一根,最后他眼珠子一转,又顺手往风影楼的嘴里塞了一根。

“嗒!”

随着打火机一声轻响,蓝色的火苗随之在夜风中不断摇曳,风影楼的眼珠子更一下子瞪得比鸽子蛋还大。拜托,在他们身边不足一米的位置上,就是半桶没有盖,一点就着,一着就爆的汽油,他老人家刚刚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注定这辈子没有好果子吃了,也不至于临死前恶向胆边生,非要拉他这样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甲一起玩完吧?

在这种情况下,在耳边突然听到一声“用力吸啊”的叮嘱,风影楼不由自主的用力一吸,一股从来没有品尝过的浓烈刺激,猛然直窜进口腔,更马不停蹄的攻入肺叶,面对这种绝对意外的袭击,风影楼的脸色在一瞬间胀得通红。

看着风影楼一付想要咳嗽却咳不出来,眼泪已经被呛了出来,嘴里还咬着一枝一口就吸掉了四分之一的香烟,可见肺活量绝对不俗的可怜样,男孩不由笑了。

迎着男孩的笑脸,就连风影楼这么一个已经被吓呆了的八岁小男生,都略略一呆。

抛开杀人凶手的身份,抛开满地的鲜血,还有身后的那具死尸,这个长得有点像郑刘德华的男孩,笑容中竟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阳光味道。而在他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棱角的脸庞上,更带着慵懒的朝气与狡黠,配合上他斜斜叨在嘴角的那一枝香烟,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玩世不恭的洒脱。

这个男孩看起来对风影楼有了一点小小的好奇,他斜斜一挑眉毛,突然道:“小子,你几岁了?”

不管有多害怕,家庭环境造就了风影楼有问必答的习惯,“八岁。”

“八岁?”男孩瞪起了眼睛,晃着手中那枝香烟,道:“八岁你都没抽过烟,按这个比例推算下来,那你岂不是三十岁以后才能和女人上床?”

和女人上床究竟代表了什么,对只有八岁,绝对晚熟不说,家庭教育又绝对严格,绝对死板的风影楼来说,还真是一个过于抽象,过于朦胧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却不自主的红了。

“嘿嘿,知道脸红了,看样子还有补救的机会。”那个男孩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又道:“你没有抽过烟,那喝过酒没有?”

风影楼老老实实的摇头,“没!”

“你还真他妈的是一个五好儿童啊,等一下!”

男孩大踏步走到路边一个用简易材料搭成的小卖部旁,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最终也没有掏出一分钱来,最后索性指着四平八稳趴在地上那具尸体,对老板道:“看到没有,那人是我杀的。”

不再理会脸色发青的店老板,男孩伸手直接从柜台上面取走了几瓶青岛啤酒,又顺走了两个纸杯,在临离开前,还非常礼貌的回头,开出了一张口头欠条,“不好意思,这辈子看来是没机会了,下辈子我一定还给你这几瓶啤酒钱。”

把一杯还冒着气泡的啤酒送到风影楼面前,男孩直接用命令的语气道:“喝!”

只喝了一口,风影楼就皱起了眉头,他望着就坐在自己身边,仰起脖子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瓶啤酒喝得干干净净,别说还真扬起几分男子汉豪气的男孩,小心翼翼地道:“太苦了……不好喝。”

“苦?!”

男孩瞪大了双眼,他刚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再一次走到小卖部前面,伸手又从柜台里拿了一瓶娃哈哈酸奶,当着风影楼的面,把啤酒和酸奶倒在一起,又伸进去一根散发着浓重汽油味的手指,一阵乱搅后,把这样一杯成年人看了皱眉头,孩子见了翻白眼的东西,送到风影楼面前,用狼外婆诱哄小红帽的语气道:“喝吧,喝吧,我敢保证,这次肯定可好喝了。为了改变你三十岁以后才能和女人上床,这种绝对悲惨的人生命运,你一定要挺住啊!”

别说……

兑了酸奶的啤酒,味道又酸又甜又苦,还真是不错。平时在家里几乎吃不到什么零食,更不要说喝酸奶的风影楼,捧着纸杯简直是一饮而尽,他轻舔着自己的嘴唇,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手边,那只倒出来一半的酸奶瓶。

只是区区一瓶酸奶,他风影楼就被一个杀人凶徒给收买了!

第一卷 漫天飞舞 第二章 男人的尊严

“砰!”

男孩用尽全力,将他喝空的第二个啤酒瓶狠狠抛出去,啤酒瓶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远远观望着他们这两个孩子的人群,随着这一声碎响,中间也扬起了一层不小的波浪。

坐在这个本来应该人流不断,现在却人人对他们如避蛇蝎,俨然已经成为一片真空带的闹市街头,坐在一具全身赤裸,屁股上的伤口里还在慢慢渗着鲜血的尸体旁边,冷眼看着那些既不敢靠近自己,但是在好奇心的趋使下,又不想错过这一幕好戏,在远方围成了一个圆弧状的人群,男孩突然放声大笑。

“君不见黄河之水来上天,奔流到海不复还。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哈哈哈……真他妈的爽啊!”

在这种情况下,男孩竟然一边用力拍打着身下坚硬的路面,一边昂然背诵诗仙李太白斗酒百樽挥毫成就的不朽篇章。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放肆,在这个男孩身上,那种远超实际年龄的豪迈,那种放浪形骸的洒脱,那种虽千万人吾独矣的铿锵,真的让风影楼看呆了。

一直束缚在父亲的棍棒之下,一直看着老师、同学的脸色做人,一直低头努力想要做一个人人称道的好孩子,可是直到这个时候,风影楼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活出这样的个性,活出这样的张扬。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萧洪飞这辈子最后一餐酒,陪伴在我身边的,不是学校里那些一个个看起来冷若冰霜,搞到床上就会变得热情如火的漂亮女同学;不是那些风韵撩人,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天天往酒吧咖啡厅里钻,看起来道貌岸然,说白了就是在等着别人勾引她们,来上场一夜情的职业白领;更不是那个死了老公,上一次床就能免我三个月房租的女房东,而是一个才八岁大,烟酒不沾,胆小如鼠,我不问话就绝不开口的小弟弟。”

说到这里,终于自报家门的萧洪飞,用牙齿咬开一瓶啤酒,先给风影楼手中的纸杯里倒满,然后举起酒瓶,对着风影楼放声道:“相见就是有缘,来,跟哥哥我一起像个男人似的痛痛快快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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