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羽沉舟(132)+番外

“那...那我爱人的表现是？”

“哦，你爱人有点类似于被害妄想症。这是这几天才出现的问题，具体表现是无论我们和他进行什么样的沟通，让他吃药、睡觉，或者接受心理治疗，他的反应都很抗拒，觉得我们不会是想要治好他，觉得没有人想对他好。这种状况就比较糟糕了，虽然你爱人目前的精神分裂症状还属于比较低等级的，就是没有出现行为障碍和认知障碍，能保证生活自理，甚至还能判断出自己的精神可能出了问题。但如果继续拒绝治疗的话，根据我们的经验，是一定会恶化的。”

“恶化了会发生什么？”

“那就不好说了，但慢性精神分裂很难彻底痊愈，所以我们希望在急性发病期就赶紧给他治好。”

过于多过于恐怖的信息影响了宫羽的思维速度，他一遍遍消化着周医生说的话，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自己完全无能为力的病。

“所以你能给我们提供什么线索吗？他现在已经拒绝沟通了，你的电话我们还是在他之前的什么子宫摘取手术那儿找到的，你们俩是不打算要孩子吗，这种手术对Beta的损伤好像很大吧？”

“是的，很大，”宫羽深吸了一口气，“医生，要不这样，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去见见他，当然，为了保证安全，您可以在场，然后看看我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周医生转着笔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道：“行，可以这样，你们去我们的观察室，那儿有面镀膜单反玻璃，就和警局审讯室里那种一样，我可以在旁边观察你们的谈话。”

第65章

准备的时候周医生给了宫羽一个入耳式对讲机，说一会儿他和陆向舟谈话时可以根据自己的提示随机应变，这样效率会高很多，还不会导致病人情绪激动。宫羽点点头，把手里的问题草稿又看了几遍，才匆匆塞上耳机，跟着周医生往观察室走。

那是间十平米左右的小屋子，黄白条纹墙壁搭配灰色长毛地毯，用于观察的玻璃也被人用彩色边框修饰了一番，看上去格外温馨。但宫羽没工夫仔细观察这些，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坐在布制躺椅上的陆向舟吸引，就连手心都微微冒出汗来。

“现在就可以进去了，”周医生用耳语的音量悄悄对宫羽说，“我就在旁边，你千万不要紧张，随时观察病人的情绪，有什么异常就立刻中断谈话。”

“好。”宫羽回答得很快，但还是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过得非常缓慢。

陆向舟对所有的问题都没有反应，无论宫羽换什么样的语气，在周医生的指导下进行什么样的诱导，他都一动不动，偶尔眨几下眼睛，也全是正常的机体反应。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宫羽，而是一堵墙、一阵风，甚至是满屋子无色无味的空气。

但周医生没有放弃，这种状况他见得多了，依旧在耳麦里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宫羽听了一会儿，执行了其中几项，可时间越长，他就越觉得自己的冷静和理智即将耗尽。心痛牵引着恐慌让他的大脑逐渐变得空白，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便将手搭在了陆向舟的手背上。

那是只暴瘦到几乎只剩皮骨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缺乏脂肪的覆盖而变得根根凸起。周医生让他立刻放开病人的警示从耳麦里传来，可宫羽却充耳不闻，他做不到，即便脑子和心再清醒，他也没法在这样的情境里放开那只手。只能凭着本能，一遍又一遍地抚过陆向舟手心的掌纹，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满腔爱意传递过去，似乎这样，就能让陆向舟承受的痛苦少一点。

就这样过了一两分钟，周医生忍不住了，打算亲自过去将两个人分开，可就在他迈腿打算走的时候，陆向舟竟突然抽走了被宫羽紧握着的手，原本呆滞的脸露出恐惧的神情，嘴唇也不停地上下翕合着，发出了一些嗯嗯啊啊的气音。

“继续！保持和他的肢体接触！这种反应他原来没有过，看来是对你的触碰有记忆！”

已经迈出的腿猛地收回，周医生对着耳麦激动地重复，直到他看见宫羽再次握住了陆向舟的手。

“向舟，是我，宫羽，我来看你了。”

“啊...啊啊...不...啊啊...”气音变成了较为清晰的单字，陆向舟的意识确实在逐渐清醒。

“不什么？”宫羽试着问，“不喜欢是吗？那我放开手好吗？”

“不...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这是病情恶化以来陆向舟第一次对外界的问题给出正向回答，周医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屏息静气等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