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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殇(83)

吕布抬手护住我,满面肃杀,这是我第二回见到他杀人样子,虽然双目失明,但却依然令人心生惧意。

方天画戟横扫一圈,直直地指向前,吕布静立原地,地上横躺着几具尸首,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是无人敢上前。

“不过一个瞎子而已,就把你们的胆子吓破了!”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熟悉得紧。

黑衣人皆退向两边,门外缓缓走进一个人来。

我微微一愣,看向门口,来者一袭金线白衣,手提“逆鳞”,于一众黑衣人间愈发显得耀眼。

赵云?

竟然是赵云?

“赵兄弟?”虽然看不见,但吕布却是先我一步听出声音来了。

赵云也明显怔住,“怎么会是你们?”

我哑然,他来杀人,却不知要杀的是何人么?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只是这种场景下故人重逢,也当真怪异得紧,我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抱歉了。”赵云面色不变,提着“逆鳞”便要上前。

“你收了人家多少银子,我给双倍。”咬了咬牙,我放出话来。这种情况下,连对付那些黑衣人都如此吃力,吕布显然不是赵云的对手。

“分文未取。”没有意料中的听到银子便两眼放光,赵云只淡淡道。

这样的赵云有些陌生,但我心里却没有过分的讶异。因为,我想起了赵云常提起的一个名字,婉儿。

“这么说你是非杀我们不可了?”看着他,我道。

“我想杀的人,叫吕布。”他开口,十分坚决,随即看我一眼,“你可以走”。

感觉到后肩愈来愈清晰的痛楚,我咬了咬唇,垂死挣扎,“你甚至连吕布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要杀他?”

“受人所托。”赵云淡淡开口,眼神略略有了一些波动。

一旁的吕布却是微微一愣,随即竟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侧头道,“笑笑,你回房去”。

抬头看了一眼吕布,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都已经这副模样了,他还想护着我?

他在想什么?护我离开,然后自己等死?感觉到他的倦怠,我知道,只要我一走出这个房门,吕布便必死无疑。

一手抚了抚自己的后肩,不意外地摸到一手的殷红粘稠,“怎么办,我走不动了”,靠在吕布身上,我笑得有些无力,后肩痛得厉害,刚刚去夺方天画戟,划在我肩背上的那一刀,着实不轻呢。

吕布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你怎么了?”他开始慌乱起来。

一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我咬了咬牙,颇有些无赖地道,“没什么,刚刚被砍了一刀,血也流得差不多了,大概还能再撑一个半个时辰,你看着办吧。”

望着赵云手中所提的逆鳞,我笑得无奈,赵云有赵云想守护的人,吕布有吕布想守护的人,在命运面前,每个人都是那样的无奈。

吕布狠狠惊住,半晌,他一手摸索着上前,却触到了我后肩的粘稠,手如被灼烫了一般,他猛地退缩了一下,随即面色变得惶然,狠狠咬牙,他青筋毕露,“我背着你,你当我的眼睛。”向后伸手,他微微弯下腰。

看着他,我有些鼻酸,顺从地爬到他背上,我抱着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嗯”。这一刻,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凉州的小巷,那个着着明亮眼睛的少年,他背着我,从冗长的小巷到太守府,那一路,他背着醉酒半醺的我,无言。

紧紧握住方天画戟,他站直了身子,“让开,都给我让开!”,原本消沉的神情刹那间消失无踪,肃杀之气冲天而起,一时之间判若两人。

一手将我护在怀中,一手挥舞着手中的长戟,一时之间,竟是无人赶上前一步,连赵云也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吕布仿佛疯了一般,四下无目的地冲杀,我心里狠狠一抽,双手在他胸前交叠,我抱紧了他,“别怕,我和你都不会有事,他们在你左边。”

吕布微微一顿,提戟便刺,一时间,哀号四起。

纷乱间,我抬头,看到不远处,不知有人在赵云耳边说了句什么,赵云竟是抽身迅速离去。

吕布不管不顾,遇着活物便砍,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唯剩一片血腥。

“笑笑,还有人吗?”他嘶哑着嗓子,一手紧紧握着长戟,戒备地道。

“没……有,都……都死了。”喘了好大一口气,我道,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

“笑笑!”吕布弯腰放下我,转而将我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别怕,我们去找大夫,我带你去大夫。”满屋子的尸体,满屋子的血腥,我靠在吕布怀中,面色苍白如纸。

意识迷糊间,我看到吕布满身满脸的鲜血,空洞的眼里满是焦急,他抱起我,摸索着走出房间外,横冲直撞。

“有人吗?来人!”他大叫着。

回答他的,却是满屋子的空寂。

院子里空空落落,没有一个人,再细看时,似是被人下了药,一个个皆睡得死沉。

吕布抱着我,四处横冲直撞,小小一个院子,吕布竟是被困着出去,我费地眼开双眼,想要开口告诉他门的方向,却是终是抵挡不过袭卷而来的黑暗。

“为什么我是瞎子!为什么我看不见!”再一次狠狠跌倒在地,吕布仰天大叫,有冰凉的液体掠过空气,落在我的脸颊之上,他抱着已是半休克状态的我,四处撞得鼻青脸肿,“大夫!大夫在哪儿!……有人吗?有人吗……”。

遍寻不着人,那样凄厉的声音听在我的耳中,那样深刻的无力感,我满面泪痕,却无可奈何,他在自责,自责因他的无力而保护不了我,可是我呢?

门被匆匆推开,董卓面带焦急地冲直大门。

“你在干什么!”他见到的,便是这副模样。

听到人声,吕布一下子抬起头,猛地站起身来,“有人吗,快救救她,她快死了……”声音竟是带着些许的哽咽。

朦胧间,我看到董卓蓦然变得血红的眼眸,仿佛要吃人一般,他一个箭步从吕布手中夺过我。

然后,我便听到他涛天的怒意,他说,“回宫,找御医。”

那样的声音,阴沉得令我害怕。

昭德宫笑笑卧凤榻 守财奴原是?

“笑笑,笑笑……”冗长黑暗的甬道,我一个人步行,四处都是黑,伸手不见五指,那墨一般的黑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笑笑……笑笑……”有人在喊我,声音很暖,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你这该死的东西,你不是说很快会醒吗?!”蓦然,那个声音变得凶恶起来。

我狠狠一惊,一下子睁开眼,强光猛地灌进眼睛,我不适地闭了闭眼,然后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背对着我,手中提着一个老者的衣领,那个可怜的老者正瑟瑟发抖。

“微臣……微臣……”那个老者混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啊,她……她醒了……”蓦然见我睁开眼,那老者忙苍白了脸叫道,一脸的如释重负,竟是宛如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一般。

松开那个可怜的老者,董卓一下子回过身来,紧绷的脸庞微微放缓,“笑笑,醒了?”他坐在我的床边,“伤口还痛不痛?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会痛?”

我轻轻摇头,然后看到他松了口气。

“饿不饿?”伸手抚了抚我的额,他又道。

想了想,我点头。

“准备一些吃的来。”董卓回头,吩咐。

一旁有人诚惶诚恐地应承着去准备。

“等……等一下……”那个刚刚被吊着衣领的老者想要出言阻止,见董卓看向自己,声音立即自动矮了三分,“那个……她的伤口未愈,不能吃太多,也不能太油腻……”

董卓点了点头,没有待他开口,一旁立即有人应声,“是,奴婢知道。”

华丽的锦被,雕花的床榻,精致的烛台……我转动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有些转不过神来,这里是哪儿?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