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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记(出书版)(2)

白衣男子没有理她,只是一径看向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的男子,“皇兄,我会离开白国,此生都不再回来,可否请你善待佳容。”

那男子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受伤的脖子,低低地喘着气,没有开口回答他,眼中一片阴霾。

红衣少女利落地撑着竹杆,小舟便轻飘飘滑出了十几米,她一边用法术指挥着小船前进,一边偷瞄背对着她的白衣男子。

“你即拜我为师,我便替你取个名字吧。”一直沉默着的他忽然开口。

“哦,好。”她从善如流。

“我叫白乙。”

“哦,白乙师父。”

“我上有一个兄长,叫白甲。”他又道。

红衣少女又“哦”了一声,原来那个杀了自己老爹,又想杀了自己亲弟弟夺家产的男人叫白甲呀,正想着,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妙。

“你叫白丙吧。”

果然……

她嘴角抽了抽,断然拒绝,“我不要!”

“为何?”他终于转过头看她,面露不解。

“太难听了!白饼,我还烧饼呢!”红衣少女忿忿。

“……白丁?”

“……好吧。”

于是,小狐狸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楔子(前世二)

湖光山色间,有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倚山傍水而建,茅草屋前用矮矮的竹篱笆圈出一个院子,院子里栽着几株树繁叶茂的梨树,硕大的青梨结在枝头,煞是惹人馋。

茅草屋门前的竹榻上卧着一个红衣的少女,她半眯着眸子,懒洋洋地侧身倚在竹榻上。尖尖的耳朵动了一下,听到了脚步踩过落叶的声音,小巧的鼻翼动了动,嗅到熟悉的味道,她翻身坐起,趴在篱笆门前摇尾巴。

篱笆门被推开,白衣的男子走进院子。

少女扑上前,双臂一伸,整个人便挂在白衣男子的脖子上,宽大的衣袖一路滑了下去,露出一双白皙的藕臂,然后整个人密密实实地缠了上去,“白乙,你回来了~”

白衣男子神色不变,只是伸手拉下她缠在他脖子上的纤纤素手,眉目间仍是淡淡的,“人类女子不会如此,男女授受不亲。”

红衣的少女嘻笑着,抬了抬手,隔空取物从梨树上摘了一只梨子,削皮去核,切成几块,讨好地送到白乙唇边。

白乙看了她一眼,“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吃嘛吃嘛,很甜哦。”歪了歪脑袋,她笑得甜甜。

他伸手取过,放入口中,“你不吃?”

她摇头,笑眯了眼睛,“人常说,梨子不可分的,分梨分离,白丁不和白乙分离。”说着,眼睛一眨就变作一只红色的小狐狸,跳进白衣男子的怀里,极其无辜摇了摇尾巴。

“顽劣。”白乙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抚了抚小狐狸的嘴巴,随即皱眉,“白丁,你又犯杀戒了。”

眼珠子微转,小狐狸心虚地舔了舔唇,只是吃了一只兔子而已嘛,又来说教了。况且那只兔子是自己闯进院子里来的,分明就是它命中该有此报啊,如今祭了她的五脏庙,也算功德无量了。

“白丁,你杀孽这么重,如何修仙?”白衣男子见她冥顽不灵,屡教不改的样子,忍不住抬手轻扣她的脑袋。

小狐狸笑嘻嘻地晃了晃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白乙的眉头皱得愈发的紧了,皱眉归皱眉,却终是没有撒手把那顽劣的小狐狸扔在地上,“莫要再贪玩,你的天劫之日近了,要过了天劫,你才能有些长进。”

小狐狸一点也没有认真在听,她伸舌舔了舔自己漂亮的皮毛,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耷拉着脑袋软绵绵地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这一回,不是打盹,不是假寐,是真的睡着了。

她是被生人味惊醒的。

自她开始跟着白乙修练以来,从未有生人出现过,这一次,她居然闻到了生人的味道,还不止一个!

“怎么?”见她昂着头,一脸警惕的样子,白乙侧头看她。

“有人来了。”她说。

“嗯。”他摸了摸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说话间,对面的山道上已经隐隐出现了一顶软轿,由两个黑衣的男子抬着,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在篱笆前的小门处停了下来。

一只素白的手伸了出来,缓缓挑开轿帘,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的镯子,衬得那手愈发的青葱可人。

轿中缓缓走出一个彩衣的女子,环佩叮当,纤腰楚楚,仪态万方。

“太子哥哥……”她站在篱笆门外,隔着一道矮矮的篱笆看着白乙,欲语泪先流。

“佳容?”白乙无意识地松开手,正蜷在他怀中的小狐狸失去了依凭,冷不防落了地。

苏佳容?

四足踏地的小狐狸侧头,看向站在篱笆外的女子,她听过这个名字。

——佳容佳容,果然如她的名字一般,有着绝佳的容貌。

白丁忽然想起了那一日,那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白乙不在乎在天下,只在乎她。

苏佳容么……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雨珠叮叮咚咚地敲打着屋檐,有些冷。小狐狸趴在窗边,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外面发呆。天与地在雨幕中连成一线,远山朦胧,湖水氤氲。

一滴雨珠不经意敲打在窗棂上,飞溅起来,落在小狐狸湿润润的鼻子上,凉凉的,她甩了甩脑袋,跳下凳子,翘着漂亮而蓬松的尾巴走进房间。

白乙和苏佳容坐在房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苏佳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正抬袖拭泪,楚楚可怜。

小狐狸径直走到白乙身边,仰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跳到他的膝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

白乙低头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便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乖乖地趴在他的腿上不动了。

“太子哥哥……”带着些微的颤音,苏佳容轻唤。

“不要这样叫我,新皇已经登基一年,我早已不是太子了。”白乙微笑着道,“佳容,你太过任性,身为一国之母,实在不该这样跑出来。”

话是这样说,他的笑里却带着某种纵容和温暖。

“我只是太过想念太子哥哥,所以才会暗中寻访,一有你的消息就过来看你了……”她低头垂泪。

修长而温暖的手离开了小狐狸,缓缓托起苏佳容尖尖的下巴,抚去她的泪,他的眼里有着不容错辨的怜惜,“回去吧。”

“嗯。”她低低地应,终是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门去。

看着那一顶软轿在雨雾中走远,小狐狸舔了舔他的手心,“你喜欢她?”

他没有应。

“你既喜欢她,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然后娶她?”

“你是妖,不懂人的情。”他终于开口,声音消散在雨中。

他说,你是妖,不懂人的情。

小狐狸仰头看他,似懂非懂。

半夜的时候,有人在屋外敲门。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是苏佳容的声音,带着泪意和仓皇。

小狐狸随白乙冲出门去,便见苏佳容一身泥泞,狼狈不堪地倒在白乙的怀中瑟瑟发抖。白乙抱她进屋,轻声哄了许久,才问清情况。原来是她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猛兽,两个轿夫都已经被林中的猛兽当了晚餐了。

白乙似乎是懊悔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自责不已。

苏佳容也受了伤,她跑丢了一只鞋,脚也被山中的毒草割伤了。

第二日一大早,白乙便去了山中替她采药,他去的是云浮山,那里有专门克制这种毒草的草药。

临行前,他还嘱咐白丁要好好照顾仍未醒来的苏佳容。

看着白乙背着药篓推开茅屋前的篱笆门,沿着山路走远,小狐狸才懒洋洋地回到屋子里,见苏佳容仍未起来,她便自己跳上竹榻,眯着眼睛打盹。一觉醒来已经是晚霞满天,白乙还没有回来,一直躺在床上的苏佳容却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