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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引/傀儡师手札(出书版)(30)

“别担心,我会耐心地等待这一场赌局的结果。”

在她的坠入黑甜的梦乡之前,她听到他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三、输赢

青月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在神庙之中,等她意识到自己正身在土牢之中时,她猛地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情,戒备地四下环顾,却发现将影早已经不在土牢之中,而她自己也并无任何不妥。

日子平静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便来了两人将青月押出了土牢,之所以用“押”这个字眼,是因为他们的动作十分的粗暴,毫不客气。

但青月并不在意这些,土牢外面阳光正好,久不见阳光的青月微微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正想抬手挡一挡那略有些刺目的阳光,却被身旁一个守卫猛地推了一下,“磨蹭什么,快走!”

青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依言走入了停在土牢前的囚车里。

囚车打得很牢靠,甚至上面还贴了封印邪物的符咒,青月刚刚踏上囚车,只听“咔”的一声响,那囚车便被锁上了。

囚车一路缓缓地从村子里走过,路两侧各家门前站满了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眼中有着惊奇有着恐惧,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和排斥。

青月有些无法理解那些眼光。

囚车一路往北行驶,最终停在了一处石垒的高台前。

高台四周挤满了人,似乎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一样,青月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高台上是什么,便被人从囚车上押了下来。

“那依大神在上,妖女青月来历不明,那依族人善心收留她一十六载,她却不思感恩,以怨报德,火烧神庙,牵连三条人命,犯下涛天大罪,今奉族长之命,赐绞刑。”高台上,有人大声念道。

青月愣了一下,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一左一右两个刽子手押上了高台。

她被推搡着踏上了脚踏,绞刑架上的绳索套上了她的脖子。

她怔怔地看着高台之下黑压压一片的围观人群,直至此时,才回过味来,那个赌……她竟是输了?

可是为什么?

阿落明明说过,他相信她是无辜的,还说一定会还她一个清白。

怎么会这样?

她的视线扫过高台下的人群,试图问一问阿落,却没有找着他的身影。

就在众人兴奋难抑地等待着行刑的时候,刚刚那个将绳索套上青月脖子的刽子手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大砍刀来,无声无息地一刀砍掉了那个准备搬走青月脚下那块脚踏的刽子手的头颅。

头颅骨碌碌从高台上滚落了下去,新鲜温热的鲜血溅了青月一身。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令人猝不及防,等人群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手持砍刀的刽子手已经冲下了高台,如疯了一般在人群里四下砍杀。他下手又快又狠,人群立刻乱了起来,惨叫哀嚎声连成了一片,有人是被砍刀砍伤了,有人是被慌乱的人群推倒在地,被慌不择路的人群踩伤了……

在一片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着绯色长袍的男子慢悠悠地踩着石阶走上了高台。

那不是旁人,正是傀儡师将影。

他笑盈盈地走到青月面前,伸手将她的脖子从绳索里解救了出来。

“你看,我赢了。”他笑眯眯地说着,全然不看台下的惨状,只抬起衣袖,温柔地替她拭去了那些溅在她脸上的血污。

青月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吱声。

她知道,台下那个疯了一般四下砍杀的人定然已经成了他的傀儡。

“跟我走吧。”他后退一步,微笑着伸出手。

青月定定地看着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想要拒绝,可是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出,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手上。

傀儡师之间设下的赌局,是有术法约束力的,她无从反抗。

牵着青月的手,他缓缓走下高台,走到了停在一旁的马车前,马车十分的张扬,华丽得令人无法逼视,驾车的是一个美丽的黑衣女子,长着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脸上却是半点表情也无,俨然便是一樽傀儡。

“上车吧。”他看着她,微笑着开口,甚至没有去看一眼身后惨叫哀嚎的人群,仿佛他们只是一群蝼蚁似的。

青月无法违抗他的命令,默默踏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了刑台,向着村口的方向而去。

那样华丽张扬的马车自然引起了村人的注意,但却无人敢拦下那辆马车,因为谁都知道,那是傀儡师将影的马车。

“等一下,我还有件事情没有办完。”即将离开那依村的时候,青月突然开口,这么说的时候,她正轻轻抚摩着手中的银哨。

那是盘玉最后的心愿。

而这个时候,阿落正坐在书房里忙忙碌碌地处理着族中的事务。

“族长大人,去年祭神节的花费是三千两,不是三百两……”

“族长大人,要请辞的守卫是莫良,不是阿海……”

“族长大人,生孩子的是二长老家,不是三长老……”

“族长大人,您的书……拿倒了……”

在书房里伺候的小僮嘴角抽搐连连,不明白往日里堪称英明睿智的族长大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反常,莫非……和圣女行刑的事情有关?

正在他在肚子里暗自嘀咕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

“族长大人,不好了,刑台那边出事了!”来人匆匆大喊。

阿落猛地站了起来,眼睛里竟是带了一丝喜色,“可是犯人被劫走了?”

“是,犯人被劫走了!”那人猛点头,不待阿落放下心来,便又听那人急急地道,“还有,行刑的刽子手庄史疯了,杀了另一个刽子手冬子,还拿砍刀砍杀砍伤了许多观刑的村民……”

“什么?!”阿落眼中的喜色一下子褪了个一干二净,他惨白着脸大步走出书房,一边走一边吩咐僮子传话让村子里的所有守卫带着武器立刻去刑台。

待阿落赶到刑台的时候,那个“疯了”的庄史已经全身浴血,却还在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大砍刀。

阿落见村民死伤惨重,立刻下令拿下庄史,死活不论。

让人意外的是,捉拿庄史竟是困难万分,村里的守卫来了一百余人,却拿不下一个受了伤的庄史,最后无奈之下,只得下了杀招。

惊悚的事情发生了,一刀下去,他的脖子都断了半截,可是人竟然还“活着”,还疯狂地挥舞着手中那柄鲜血淋漓的大砍刀,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令人心惊胆颤。

最终,不知道是谁,彻底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他才算安安静静地倒在地上,死透了。

阿落身心俱疲地回到族长大宅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范文章拦住了去路。

“阿姐走了。”他低着头,闷闷地道。

阿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来,他伸手摸了摸范文章的脑袋,“有事么?”

“这是阿姐让我交给你的。”范文章说着,伸出手来,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枚旧旧的银哨。

“这是什么?”阿落伸手接过银哨,疑惑地问。

“阿姐没有说。”

阿落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银哨,竟一时猜不透这个银哨是什么意思。

他完全忘记了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忘记了等他长大后要娶她的戏言,也忘记了这枚“定情信物”。

可是盘玉,却将戏言当成了誓言,将这银哨当成宝贝,珍藏了一生。

“阿落,我听闻刑台那边出了事,你还好吧?”正说着,泠纹匆匆走了出来,急切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阿落看了她一眼,冷漠地挥开手,径自走进了大门。

泠纹呆立在原地,握着那只被他挥开的手,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回到书房里,阿落颓然坐下,看着手中青月留下的银哨,虽然猜不透她的意思,但是也算留下了一个念想……思绪回到了那一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