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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来了个黑心莲(232)

作者: 子幸芽 阅读记录

一个身穿半旧绛紫灰鼠褂的媳妇子提着灯笼, 从回廊后边的一扇小门快步绕到廊上。

与北边大屋前两个姆妈装束的婆子低声说了几句话, 看着她们其中一个进了屋,便转身走了。

“太太,各门上现都已下钥了, 想必三老爷今夜也是不会回来的了。”吴妈妈隔着珠帘向里间的主子禀报。

正在炕边给郑淑慎捶腿的丫鬟秋江闻言,不禁抬头去偷看了一眼她的脸色。

试探着小声说:“太太,既然老爷不回来, 您今个儿在侯爷和侯夫人那里听训也累了,咱们便早些歇着吧。”

郑淑慎半倚着一只荞麦壳圆头枕, 闭着眼睛没有做声。

大屋龛上摆着一座西洋舶来的自鸣钟,生锈的表针钝钝地原地打转,在安静的华室里有规律地发出“哒哒”的响声。

良久, 她终是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兀自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从暖炕上坐起身。

秋江乖觉, 连忙就弯腰帮她穿好鞋, 扶着她进了里屋西窗下的妆台前,替她卸起了绢花钗环。

吴妈妈走近时也瞧出了她满脸的疲惫, 有些担忧又有些心疼, 便问起一旁的秋江,“我这几日替太太出门办差, 没在家中, 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咱们太太怎的就被请去训话了?”

秋江摘下郑淑慎鬓边那朵轻纱堆成的秋海棠, 没好气地扔进螺钿盒子里,“还不是为着七房那双狼心狗肺的母女,这两日府里都传的那样难听了,侯爷和侯夫人能不过问么?咱们太太一片苦心,竟都喂了狗,真是吃力不讨好。”

吴妈妈飞快地看了一眼镜中仍在闭目养神的郑淑慎,然后便给秋江使了个眼色,让她先从屋里带上门退了出去,自己接过了她手上的活。

一边还轻轻地问,“才一个多月就被察觉了,太太,这仿佛和咱们预计的时间对不上啊。”

“要不怎么能说那丫头精呢?”郑淑慎缓缓睁开疲倦的双眼,语调冷冰冰的,“不过也罢了,原本我就没指望着这一招儿。我交代你的事,可都办妥了?”

吴妈妈只答了八个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郑淑慎沉着地点了点头,随手拿起妆台上的一把桃木梳子,放在她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把玩。

“那明儿你就去给三老爷身边的小厮递个话,叫三爷这两日务必小心回家一趟,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室内烛光不经意地晃了一下,铜镜中郑淑慎的脸上一道阴沉沉的戾气一闪而过。

令看在眼里的吴妈妈不由自主地愣了愣,有了几瞬的迟疑,“太太,真要做的……这么绝么?”

郑淑慎闻言,浑身并不明显地僵了一刹,但她却没有给予正面的回答。

只是抬眸望着紧闭的天窗,似乎想要透过朦朦的窗纸看向云天间遥远的月亮。

“再过半个月,便是邵氏的忌辰了吧?吴妈妈你说,三爷今夜不回家,又会去哪呢?”

吴妈妈被她问懵了。

不光是邵氏这个人,便是邵这个姓,在孟侯府中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另一个禁忌。

她却盯着自己在拨着梳齿的指甲,自顾自地往下说:“他们都以为我嫁进来的晚,不知道先前邵氏的那些故事。”

吴妈妈后知后觉地提醒道:“太太……这都早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就不要再提起来,惹自己多思了吧……”

毕竟这个邵氏也不是别人,正是孟煜已故的亲生母亲,孟老三的原配嫡妻。

“有的事所有人缄口不提,就能代表没有发生过么?”

郑淑慎语带嘲讽,“想当初,人家本不过是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女,早与青梅竹马的邻家少年郎有了婚约,是他自诩风流倜傥、智冠群贾的威远侯府三少爷非要招惹人家,借酒仗势,毁了人家的清白。

“也是他自认为正直不阿,、义薄云天的威远侯顶着被人耻笑掉价,怪责家教不严的压力,三媒六证、三书六礼硬把人聘进了侯府。哼,从头到尾全无一人过问邵氏自己愿不愿意,结果旁的人居然还都觉得是邵氏还有邵家占了大便宜?!”

“……是啊。”

吴妈妈知她心里压抑得厉害,难得能跟人多说些心里话,哪里还肯跟她唱反调,“听说原先邵氏与她之前的未婚夫情谊深重,就像那戏文唱的一般,好好的一对有情人那见色起意的恶霸权贵生生拆散,最终一个哭嫁,一个呕血而亡。”

最后也和戏文话本里差不离,邵氏怀着孕被迫嫁入孟侯府,却在生下孟煜之后没多久,便趁人不注意自己逃出了高墙深院的侯爵府,在昔日情郎的坟前吞金自戕了。

“故事的结尾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而去,可谁曾想那横刀夺爱、棒打鸳鸯的马文才竟也曾用情至深?”郑淑慎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