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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别怕(出书版)(73)

盛宝华叹气,“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清歌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公子其实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你和他相处久了,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盛宝华对此表示无语。

“小心门槛啊。”清歌也不介意,将她扶到屋子里坐下,拿了银筷放在她手里。

盛宝华便闷不吭气地开始吃。

反正自然有人替她布菜,不劳她操心。

“青玉派已灭,掌门陈恒言出逃。”席间,有人进来禀报。

“无妨,咳咳,他已被我伤了心脉,由他逃吧,走不远的。”慕容月瑶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盛宝华碗里,咳了几声,道。

陈小兔?

想起那个口口声声要替他家掌门报仇,清理门户的呆子,盛宝华愣了一下,手里的银筷掉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慕容月瑶谈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避着她,往常她都没什么感觉,可是当一个她曾经见过的人被……

慕容月瑶看了盛宝华一眼,换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放在她手里,挥了挥手,让那人退下。

“你想做什么?”盛宝华侧头问他,“与整个武林为敌么?”

“那又如何。”慕容月瑶夹起一块鲫鱼,挑去了刺,放在盛宝华碗里。

“这便是你的报复?”盛宝华想了想,有些好奇地问,“曲清商如今怎样了?”

“疯了。”慕容月瑶答。

“你没有杀了她?”

“杀了她有什么好,要她生不如死才好呢。”一旁,清歌嘻嘻一笑,插嘴道。

言下之意,曲清商是被慕容月瑶活生生吓疯的。

盛宝华打了个寒噤。

用过晚膳,清歌送盛宝华回房,将她扶上床,替她盖好被子,她才吹了灯,退出房间,带上房门。

黑暗中,盛宝华睁开眼睛,下了床。

她不敢睡,因为睡着了会做噩梦。

白天黑夜对她来说都一样,她无数次试图逃出这里,却是无数次的失败,然后再灰溜溜地被送回这里,慕容月瑶像鬼魅一样无处不在地缠着她,她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一个人。

在桌子旁安安静静地坐着,她想起那一日见过的陈恒言。

那个人,也死了么。

窗子被风无声无息地吹开,凉凉的夜风灌了进来,盛宝华感觉有些冷,起身摸索着拿了挂在床头的斗蓬披在身上。

有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手,替她系好了斗蓬。

盛宝华愣了一下,手微微一抖,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别怕,是我。”黑暗中,有人轻声道。

“慕容……云天?”盛宝华怔怔地吐出一个名字。

吐出这个名字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找了你很久。”他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盛宝华呆呆地被他裹入怀中,他……在找她?

被梅傲寒劫走,被曲清商折磨,被慕容月瑶困住,她不是不怕,她是已经怕得麻木了。所以风怜秋水也好,眼睛瞎了也好,身世之谜什么都好……她都用一种麻木的态度去面对,因为现实的情况不允许她软弱。

她甚至回不去飞天寨了。

慕容月瑶说她已经无处可去了,说她只能待在这里。

她只能一个人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然后咬牙撑住……

她是真的很害怕……

如果她不是盛宝华,那她就不能厚着脸皮占着盛宝华的名份,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属于盛宝华的宠爱……

如果她不是阿爹的女儿,如果她真的是守月和王景言的女儿,那阿爹是不是就不会来找她,不会再疼着她宠着她……

她是十年前掀起江湖一场腥风血雨的大魔头守月的女儿,可是就算守月再怎么十恶不赦……那也是她的母亲啊,身为她父亲的王景言,却因为正邪不两立,而与母亲为敌……

娘一定十分厌恶她的存在,否则又怎么会将她制成人蛊……

她有多恨王景言,便就有多恨她吧……

只要一想起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存在,一想起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那些可怕的蛇虫鼠蚁,她便怕得发抖。

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一个人惶恐不安地睁开眼睛,面对的却是新一轮的黑暗。

可是她却不敢有任何的期望,期望会有人来救她……因为她已经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盛宝华,她只是一个不被亲生爹娘欢迎的存在,她是……人蛊。

被娘亲诅咒的人蛊……

黑暗中,她常常在想,她上辈子一定做错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老天爷才会这样的来惩罚她折磨她。

可是此时,被拥在一个那样温暖的怀中,盛宝华瞪着空洞的眼睛,感觉眼眶里一片温热,然后那些积蓄已久的液体便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她伸出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袖,低低地颤抖呜咽。

所有的害怕,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都因为那一句如释重负的“我找了你很久”而被洗涮得一干二净。

慕容云天感觉怀里那个小小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胸前更是一片湿热,他收紧了手臂,轻声安慰,“不要紧,别怕。”

盛宝华埋首在他怀中,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来,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苍白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泪痕,一双大大的眼睛瘦得都凹了进去,更显得大,空洞洞得看得人心里发紧,慕容云天心头一涩,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泪痕,“陈恒言死前赶到白湖山庄示警,他死于风怜秋水的功夫,孟九说你在这里。”

陈小兔?

盛宝华猛地瞪大了眼睛,一种令人害怕的感觉浮上心头。

这是一个陷阱,慕容月瑶故意放走陈恒言,让他去白湖山庄示警,阿爹和小胡子叔叔看到风怜秋水的功夫重现江湖,一定猜到她在慕容月瑶手里。

她是饵,是慕容月瑶用来引诱慕容云天上当的陷阱,曲清商已经疯了,那么他下一个人要报复的人,自然就是慕容云天。

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明明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会来?

见她一脸的惊惧,惶惶然如惊弓之鸟,慕容云天心头一痛,她究竟遭遇了什么,竟变成这副模样。

挣脱开他的怀抱,盛宝华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仰起头“望”向他,喃喃,“你明明知道……这是陷阱……”

“可是你在这里啊。”慕容云天笑了一下,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连日来的紧张和焦虑因为看到她安然无恙而放松下来。

“不行,你快走。”盛宝华推了推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慕容月瑶有多可怕。

慕容云天没有动,他忽然觉察出她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怪异,往日那双灵动的双眸竟仿佛死了一般,只剩沉沉的黑,“你的眼睛怎么了?”

盛宝华怔了一下,咬了咬唇,才道,“瞎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盛宝华感觉他的手抚上她的眼睛,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说是余毒未清……”盛宝华怔怔地回答。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感觉自己再一次被他紧紧裹入怀中。

“没事,不用怕。”慕容云天替她拉紧了斗蓬,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我带你出去。”

盛宝华感觉被他抱了起来,明明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可是她却前所未有的安心。

“慕容月瑶说,我不是阿爹的女儿。”她忽然道。

“不要信他。”慕容云天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他说,我娘是月洗楼主守月,我爹是……王景言。”

“不要信他。”

“他说,我是个人蛊。”盛宝华抱紧了慕容云天的脖子,憋在心里许久的茫然和痛苦终于找到了倾泄的端口。

慕容云天脚步未停,还是那句话,“不要信他。”

“可是上次你见过我发病啊,那是人蛊留下的后遗症。”盛宝华轻声喃喃。

“那又如何,你还是盛宝华。”慕容云天紧紧抱着她,往外走,一路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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