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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巫女(出书版)(3)

赫连千乐点点头,扶他上了马车。

留下周赏一人痴痴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久久得回不过神来。

青石板的道路十分平整,马车也行得十分平稳,赫连珈月背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她见他的身子微微歪向一边,似是睡着了,便坐到他身侧,让他靠着她。

“陛下赐了婚。”半倚着她,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梦呓一般。

“赐婚?”她有些疑惑。

“将当今长公主淳于红叶赐给了我。”缓缓睁开眼,赫连珈月靠着她,淡淡道。

“何时大婚?”她问。

“大约是明年,驸马府已经开始建了。”赫连珈月面色不郁。

“你不开心么?”她又问。

他没有回答,只问:“你呢?”

“若家主开心,娶了长公主也无妨,若家主不开心,便不娶了罢。”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长公主,又岂是想娶就娶,想不娶就能不娶的。”他哼了一声,直起身子。

她没有说话,只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若是家主不想娶,她自有办法,大不了让长公主嫁不了人就是。

只是,没有等赫连千乐有所动作,赫连家主便病了。

这一病就是半个月,早朝也告了假。

皇帝派了御医来瞧,也瞧不出症结何在,只说是气虚体弱,连下床都不能,后来凉丹城里便开始流传出国师赫连珈月先天不足的传闻。皇帝无从怀疑,毕竟赫连珈月身体不佳几乎是整个凉丹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近年来好了些,他才起了赐婚的念头。如今一看,果然还是非驸马良选。赐婚的事情,便这样无限期搁置了下来。

半个月来,赫连千乐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洗漱换衣,端茶递水从不假手他人。只是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更虚弱,她有些着慌了。

想想万妖山的冰莲果也该成熟了,实在不行,再杀了那守着冰莲的灵兽,灵兽的内丹据说是可以续命的。

没有再犹豫,她将他安顿好了,设了一道灵符替他稳住脉息,又施了巫术将主院护得滴水不漏,确定无人可以进来之后,她动身去了万妖山。

掐着时间从万妖山赶回来的时候,恰好是他生辰的前一天。

她有些疲惫,冰莲果和灵兽的内丹都已在她腰间的绣囊之中。当然,为了这些,她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差点便回不来。只是……她是万万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在生死之际挣扎的,希望家主吃了她带回来的东西之后可以开开心心地过一个生辰。

一路披星戴月地策马回到赫连府,她跃下马背,站在府门前,感觉周围的气息有些奇怪,隐隐带着不善。想着家主还在府中,她皱了皱眉,松开马缰,快步走向府门,欲探个究竟。

然而,府门却紧闭着。

一路行来的疲惫于她到底不是没有影响的,待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踏入灭妖阵。银色的锁链从阵中呼啸而出,如灵蛇一般将她紧紧缚住,锁链间的倒刺瞬间扎进她的血肉。

很痛。

她动了一下,那带着倒刺的锁链裹得更紧了些,她甚至能听到从自己身体里传出骨骼碎裂的声音。

额前渗出冷汗,她抿了抿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唇,咬破舌尖维持住神智的清明,然后将口中的血喷出,细密的血珠并没有落下,却在她面前凝结成一个符咒的形状,转瞬间贴上了那缚着她的银色锁链。

锁链立刻松了开来,“哗啦啦”掉在地上。

身体因为疼痛而不由自主地微微摇晃了一下,她五指微张,一柄弓月型的武器出现在她掌中:“出来。”

清清冷冷的两个字,仍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比这更凶险的境况她也遇到过,这不算什么,只是此时她有些心慌,因为家主还在府中,她不知道他的状况如何。

在看清那些自黑暗中鱼贯而出的人时,她有了一瞬间的迷惑,因为攻击她的,并不是妖魔,而是……巫师。

并且,是赫连家的巫师。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那些佩戴着赫连家族标记的巫师,这些巫师她从未见过,只是从衣饰上来看,应该隶属于旁系一支,并不是直接效命于赫连家主的。

“赫连千乐,你背主忘恩,竟还有面目回来?”有巫师出言斥责。

背主忘恩?漆黑的眼中仍是迷茫,赫连千乐上前一步,什么意思?

见赫连千乐手持银月弯刀,面无表情地逼近,许是威名在外,一众巫师竟是齐齐后退了几步,然后醒悟过来,不由得恼羞成怒。

“家主真是瞎了眼,才会养虎为患!”为了挽回颜面一般,那人后退一步,却再度开口大声斥责。

闻言,漆黑的眼中迅速罩了一层寒霜,赫连千乐身形一动,那躲在人群中的男子立刻委顿在地。

“对家主不敬者,死。”她开口,依然淡漠的口吻,银月弯刀上却已沾染了血的颜色,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无人再敢送死。

赫连千乐扫了一眼众人,手执银月弯刀,缓步走上玉阶,推开大门,踏进赫连府。

生辰

一路匆匆跑进主院,推开房门的时候,她心里恐惧到了极点,生怕见到他出了什么事。可是房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的视线在房中快速搜寻了一番,在看到铜镜的时候,顿住。

铜镜里,有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白色的裙装被身上伤口中溢出的血染得斑斑点点,已经辨不出原样,发辫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了开来,长长的头发略显凌乱地散落在肩上,因为沾染了鲜血而一绺一绺地打着结。

家主有洁癖,若是看到,定会不悦。

可是家主会在哪里?

她生平第一次这样慌张,生死一线时也没有这样慌张过。伸手摘下腰间的绣囊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她走出主院。

整个赫连府一片死寂,一路寻来,熟悉的亭台楼阁,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唯有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血腥气。

关心则乱,她定了定心神,开始试着用灵识来探察他的气息。屏蔽掉一切杂念之后,她感觉到了一个温温润润的灵魂,熟悉而温暖,一如当初小小的他将小小的她从乱葬岗抱起时的感觉。

是他的气息,气息平稳,他没事。

松了口气,她转身向着感知的方向去寻他,走了两步,终是挨不住身上的伤,微微摇晃了一下,咬唇撑起一股力气,继续往前走。身后走过的地方,蜿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没有风的夜晚,漆黑的天幕上镶嵌着一轮刀锋似的弯月,银色的月华将庭院里那一袭白袍的男子映照得纤毫毕现。

他坐在石桌旁,把玩着手中玉制的酒盏,墨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倒映在酒盏中的银色月亮。

“家主……”她在他身后停下。

他没有看她,依旧打量着杯中的月亮。

天一点一点暗了下来,月亮被什么遮住了。灭妖阵便在这一瞬间启动,五名顶级巫师联手摆下的阵法,与府门前那个阵法自然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可是于她而言,要逃脱也并非难事,纵使她已身受重创。往后一个腾跃,她虚空画出一道隐形的符咒,手中的银月弯刀挥出,回旋着袭向设阵的巫师。

这一击,齐刷刷削去他们每人一条手臂,刹那间鲜血四溅,她逃出阵去,盯住设阵的巫师,手中的银月弯刀因噬了血而兴奋不已,嗡嗡鸣叫。

就在这时,已经被破解的阵中蓦然掠出一条金色的捆妖锁链,将她紧紧缚住,令她难以动弹。

她顿了一下,没有挣扎,由着那尖锐的刺割破她的皮肤,陷进她的血肉。

因为,这捆妖锁是家主的武器。

手中的银月弯刀掉在了地上,她侧过头,不解地看向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家主。

赫连珈月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手一松,酒杯掉落在石阶上,碎成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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