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宛在青山外(619)

作者: 连灼 阅读记录

江宛始终挡在女学前方。

她不是不怕,是不能怕。

女学事务繁忙,在偶然发现一位先生给姑娘们灌输三从四德的思想后,江宛不得不事必躬亲,每天光是签条子就要签两个时辰,各种琐事更是让人烦不胜烦,她还要四处巡视各州女学,一年里有半年都在路上。

“何必呢?”霍娘子问她。

“因为除了我,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了。”江宛回答。

她还是那么胸无大志,老天纵洪水肆虐,她不懂得顺天而行,还是觉得能救一个是一个。

江宛接过了覆天会后,时常觉得后悔,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她实在没有心力去管理这么庞大的组织。

好在史音一直在帮她,下属也算得力。

这些下属真的是安阳大长公主的风格,每天穿一身灰,不苟言笑,令行禁止,杀气腾腾。

江宛都有点怕这些用数字编号的暗卫。

直到她带着他们去处理了一桩女学的麻烦后,小姑娘们一窝蜂跑出来感谢他们,这些暗卫一个个从脸红到耳朵,话都不会说了。

江宛也对覆天会不再那么排斥,但也仅限于每天处理半个时辰最重要的事务,余事都让能干的暗卫去处理。

史音渐渐抽身其中。

江宛看史音每天干坐着发呆,便想请她去女学任教,可史音却拒绝了。而且,江宛发现史音有轻生的念头。

她劝过,阻止过。

史音却说:“对于我来说,大长公主殿下是君,我是臣,君终臣殉,是为忠义。”

她越是平和,江宛便越能从中听出决绝来。

江宛便没有再去劝,阻拦一个心怀忠骨的人放弃认定的节义,比杀了她还痛苦。

江宛反手就把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用女学寝室舍住不下的借口,扔进了史音院子里。

那个小姑娘五岁,身上却有一种坚定到一往无前的韧劲。

史音以为完成了培养少主的工作,就可以安然离世,江宛却又给她找了一个新的人生目标。

唉,江宛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挺损的。

宴上,不晓得谁喝醉了,抱着柳树喊「二月春风似剪刀」。

阮炳才也喝多了,来敬江宛时,一通胡言乱语:“夫人,你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来日做了安抚使,必定要竭心为民,不负陛下所托。”

江宛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恭喜……”

好久没有醉过了,江宛看着酒杯,终于还是一饮而尽。

她的酒量是真的太差了。

江宛晕晕乎乎地伏在桌子上,慢慢转着酒杯。

早春天寒,江宛忽然觉得有点冷。

这个念头刚起,便有人把薄斗篷罩在了她身上。

“抚浓……”江宛不满道,“这不是我的斗篷,你拿错了。”

抚浓却没有说话。

江宛扶着桌子看起来,迷迷瞪瞪看过去:“抚浓,你长高了。”

说完,她朝前栽倒。

有人接住她,对噤若寒蝉的宾客们摆摆手,将她的斗篷理好后,把她打横抱起,悄悄离开了宴会。

他身后,阮炳才似醉未醉,抬头望天:“云开月明呀……”

江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抚浓。”她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屋里准备了热水,她洗漱完后,就推门出去。

屋外起了大雾,院里的花木被笼罩在流动的烟气中,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这时,回廊尽头响起脚步声。

他穿过湿润的早春雾气而来,睫毛和头发上都结着细小的水珠,手里端着一托盘早点,走得不缓不急,一直走到江宛面前。

江宛傻乎乎地盯着他:“你来了……”

像是还未酒醒。

余蘅忍不住露出满脸笑意:“我是谁?”

所以昨晚不是梦,昨晚也是他。

江宛背过手,故意道:“我不认识你。”

余蘅笑,这又是什么招数。

江宛从他盘子里捏出一个小包子,扔进嘴里:“但我认识你做的包子。”

她扑上去,抱住他。

余蘅差点打翻托盘,惊魂未定之际,双手大张,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用没拿托盘的手,环住了江宛的腰。

“我好想你。”余蘅呢喃道。

江宛松开他:“我饿了……”

江宛吃早饭的时候,余蘅替她整理凌乱的书桌。

“这一叠纸上,又是兼慈,又是济天下,是你要给谁取名字吗?”

江宛喝了一口豆浆:“是要给女学起个正式的名字,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合适吗?”余蘅问。

“我知道你替女学解决了不少暗中的麻烦,阮炳才也是听了你的话,才会特意照拂定州女学。再说,女学有一块皇上亲题的招牌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