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在青山外(317)
真作假时假亦真,圆哥儿不是宋吟的儿子,也不是文怀太子的儿子,可他此生注定只会这两个人的儿子。
天知道圆哥儿是那个婢女跟谁私通生下的孩子。
可这不也妨碍江宛依旧对圆哥儿爱若珍宝,哪怕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的羁绊。
余蘅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十四岁知道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从此,太后眼中那越发藏不住的厌恶便有了原因。
他长得很像生母,听秦嬷嬷说,是个温柔寡言的宫女。
有时候觉得恶心,在太后诉说那虚无缥缈的母子之情时,有时候又觉得痛快,因为太后的虚情假意并不是在伤害他一个人。
太后是名门淑女,要她捧着一个宫女生的贱种,真的难为她了。
今日也是一样的。
太后说起让他去给福玉送嫁的事,态度强硬,见他不肯答应,便说起在冷宫里如何辛苦才挣扎着生下他。
指甲掐进他肉里,嘴上还是说他是最爱的儿子。
花瓶惯在他头上,嘴上忽然开始骂他是不孝子。
他从小做着挡在兄长之前的靶子,太后对他恨之入骨,却要他拿出百依百顺的孝心。
这又是什么道理?
余蘅摸了摸头上凝固的血迹,忽然朝后倒去。
青蜡飞身接住他,抬头一看,却是郑国夫人府。
他茫然地想,王爷怎么不往自己的王府走,却走到了郑国夫人这里?
莫非……
是接了帖子,来喝喜酒的?
今日桃枝成亲,府外头的红灯笼还没撤,满地的炮竹红纸也没扫,喜气渐颓,却仿佛比冷清的王府好得多。
第一百一十章
乌龙
“我看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这撞了脑子可不是小事,万一殿下和我一样,也成了个傻子可怎么办?”
青蜡听出江宛这不是什么好话,也不知道能回什么,只好呵呵傻乐。
“好了……”余蘅对青蜡招手,对江宛说,“你别欺负人了。”
“谁欺负人了?”江宛回身瞪他。
余蘅不答,只吩咐青蜡给他处理伤口。
江宛叉腰:“我这大喜的日子,你一身血到我家来,合适吗?”
余蘅扶着隐隐作痛的头,从腰间扯下个荷包,抛进江宛怀里:“算我给新娘子添妆。”
江宛接了荷包,见上头还有一块干涸的血渍,心里叹了一声,拖了个凳子坐到床前:“你又被人刺杀了?”
“不是,这是太后砸的。”
江宛惊叹:“太后砸你了!”
“你很高兴?”余蘅问。
江宛一脸的幸灾乐祸,连掩饰都没有,被余蘅点破了,才勉强控制住笑意:
“反正我看你倒霉,心里就是难受不起来。”
余蘅:我谢谢你啊。
过了一会儿,江宛又问:“太后……为什么要砸你啊。”
“不愿意说可以不说。”江宛迅速补充道。
余蘅摇头:“没什么,青蜡都听见了。”
正在给他包扎伤口的青蜡顿时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
那还是不想说呗。江宛心中暗道。
余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印象里的母亲也曾经是温柔的,至少在父皇面前,她是温柔的。
在不知道真相前,他也如所有人一样,认为他是太后的心肝宝贝,最疼爱的小儿子。因此,尽管当时的承平帝常常找他的麻烦,他也甘之如饴。
毕竟承平帝没有他那么幸运,三哥从小在别的娘娘跟前长大的,因为太后当时被打入冷宫,三哥那时过得也不好,常常被别的兄弟欺负。
母亲爱我,母亲最爱我。
这个幻象被打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跟着碎了。
原来母亲不爱他,原来母亲眼中只有兄长,原来母亲的憎恶与敌视早就已经到了显而易见的程度,只是他傻傻地不愿去看。
这样丢脸的事情,余蘅自然是不愿意告诉别人的。
江宛也不逼问他,只是问:“你恨她吗?”
余蘅沉默了一会儿:“她对我终归是有一份养恩的。”
“那也很好。”
恨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变得丑陋的。
江宛:“福玉……”
余蘅:“你……”
二人同时开口。
江宛:“你先说吧。”
“你可从沈望口中问出了什么。”
“他个人精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眼拙,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糊弄我。”江宛提起来就生气。
江宛:“那福玉……”
余蘅:“我出宫时,仿佛听她闹着要去小青山。”
江宛:“又是安阳大长公主……”
“不行!”江宛立刻站了起来,“不能让她去!”
“你若还惦记着带她逃跑,就趁早歇了这个心吧。”余蘅淡淡道。
江宛不解:“南齐已经战败了,就算……就算反悔就能怎么样呢,可是福玉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