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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故春深(72)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孟月泠语气很是谦逊:“‘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您也是为了这么个徒弟。小真的戏我看过,您眼光没毛病,我帮您抬她这一把,也算给自己积功德。”

段青山笑得满面红光,直让袁小真给孟月泠斟茶,客套道:“她啊,还嫩着呢。有能耐使不出,我这个师父跟着瞎操心罢了,倒要让你跟着受累了。”

袁小真给孟月泠递了盏茶,孟月泠接过,礼貌地跟她颔了颔首。

孟月泠又说:“应该的。我记得她原来的艺名还是我爹给起的,他定也要我帮这个忙的。”

袁小真原本的艺名唤袁栖真,当年段青山还在上海定居,有次带着霓声社到北平演新戏,尚未出科的袁小真跟了同去。三位梨园大贤在俞芳君家里小聚,酒后一起侃起了孔尚任的《桃花扇》,孟桂侬当即给两个孩子起了个艺名,一个是袁小真的前艺名袁栖真,一个便是秦眠香。

段青山骂了句脏话:“等再过俩月封箱了,我可得去北平找他算算账,给我徒弟起的什么名字,要我看就该把他叫来唱这个郭妃,老匹夫。”

袁小真和孟月泠对视,摇摇头,孟月泠便跟段青山说了别的,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

等到段青山准备歇午觉,袁小真送孟月泠出门,才说到这名字的事儿。

“秦老板名眠香,取的是侯方域和李香君洞房一折,良辰美景,师父觉得寓意极好,尤其是秦老板如今声动上海滩,戏路风生水起。而栖真这一折,侯李二人已经分别多时,李香君寄居道观,后接二人双双入道,师父觉得不吉利,所以去年给我改了艺名。

其实是我不争气,师父便多想这些有的没的,无意针对秦老板,还望孟老板切莫放在心上。”

孟月泠说:“其实你倒适合栖真这个名字。”

她性情温婉,看起来就是淡淡的不争不抢的性子,当年孟桂侬起这个名字倒也没起错。

袁小真笑道:“我也是喜欢这名字的,只是师父不喜欢,那便不这么叫了。”

孟月泠没再说什么。

当晚孟月泠跟当年专门给段青山跨刀的天津名旦杜瑶仙钻锅(临时学戏),郭妃的戏份不多,对于孟月泠来说没什么难度,当晚他就给弄透了。

后来杜瑶仙还频频跟人说教孟月泠这段戏的往事,直夸孟月泠不是孟桂侬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传到孟桂侬的耳朵里,孟桂侬自然是冷笑,少不得讽孟月泠几句,这便是后话了。

而佩芷下午找上傅棠算账,质问他为什么骗她,傅棠倒也没辩解,坦率承认了。

佩芷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跟我二哥一样,你们都合起伙来拿我当孩子摆弄。”

傅棠说:“这你便误解我了。”

佩芷又要去杜家找孟月泠,傅棠赶紧把人拦住,晓之以理:“你现在去干什么?你去跟他吵架?他应承了要帮段青山的忙,正跟杜瑶仙钻锅呢,你去不是添乱么”

佩芷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便歇下了心思,耗在西府等孟月泠回来。

也不知傅棠知不知道她是在这儿等孟月泠,他什么都没说,直到夜深了,她也该回家了。佩芷问他:“怎么他还没回来?”

他倒是在那儿悠游岁月,正把玩着昨儿个刚淘来的喜鹊登梅鼻烟壶,闻言漫不经心地答她:“合着你在我这儿赖着不走是等他呢?他也没说来西府住啊。”

佩芷气冲冲地走了。

当晚回到家里,她房间的桌榻上放了件包好的旗袍,院子里的下人告诉她,下午的时候来了个丹桂社的人,说是帮上海的秦眠香老板给她送在上海裁的旗袍。

佩芷打开来看,没什么试的心思。当时秦眠香撺掇她裁的飞袖款式,她不习惯穿飞袖,柜子里的飞袖旗袍少之又少,便答应了。如今萧萧秋日,显然是穿不了了,只能等明年夏天。

佩芷把不合季节的新旗袍丢在一边,想着来送旗袍的定然是春喜,孟月泠怎么不来?

第二天清早佩芷又派了人出去打听,才知道孟月泠下榻在英租界维多利亚道的利顺德大饭店,显然是刻意避着她呢。

佩芷在家里生了半天的闷气,气傅棠唬她,又气孟月泠是铁石心肠。合着《西厢记》里边写的都是骗人的,什么“你便是铁石人,铁石人也动情”,眼下他倒是就快要让她也无情了。

直到下午,西府的邵伯登门帮傅棠传话,邀佩芷一起去凤鸣茶园听戏。佩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房门都没开,朝门房嚷道:“让他滚。”

邵伯在姜府门口没走,姜府的门房冒着惹恼这位四小姐的风险又报了一遍:“四小姐,西府的管家说,今儿凤鸣的大轴戏是孟老板给袁小真做配的《打金砖》,下一场指不定猴年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