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旧故春深(237)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那你就忘了吧,你把那些事情都忘掉。”

他从未觉得她那么陌生,站在他面前冷冰冰地说出这句话。虽然他确实长久地在被回忆困扰,但支撑着他这么多年去与记忆和平相处的,正是他们共同度过的那段偷来的时光,所以他不愿意忘记。

孟逢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分外荒诞的话,冷笑一声:“姜晴,你在说什么?你觉得人的记忆是剧院的演出表?在电脑上随便填写排列,就能选择什么记得、什么忘记?如果我说忘就忘了,我就不会像个傻逼一样独身这么多年,就为了等你。”

姜晴强硬地说:“你等的不是我。你现在是怎么了,孟逢川,你在哭吗?该哭的不应该是我?”

他快速用手揩了下眼角,并非针对姜晴,而是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在这个细小的缺口快速地爆发,又快速地歇止:“你质问我,我去质问谁?你以为我想记得那些?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从小就记得,一遍遍地做噩梦,提醒我,有些记忆我现在想都觉得恶心!可我不想忘记你,我希望你想起来,又怕你想起来,因为太痛苦了……说这些,我不求你能理解我,你可能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吧,对不起,晴晴,对不起……”

姜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转身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孟逢川栽在沙发里,羞于去回想刚刚都说了什么,空旷的客厅内只剩下一声叹息。

两人就这样在一个屋檐下互不理睬,她独自在卧室里迟迟不出来,孟逢川则坐在客厅里发呆,捋不出个头绪,总觉得像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几个小时过去,已经是下午了,孟逢川看了眼餐桌上吃一半的早餐,严格来说不算早餐,有些晚。他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低声问道:“你饿了没有?我早点做晚饭?”

意料之中,她没答话。孟逢川靠在门口的墙边,像是在等着。

没过几分钟,他在门外听到她接了个电话,不知道跟人说了什么,接着传来打开衣柜的声音,像是在换衣服。

她终于打开了门,换了身衣服,手臂上挂着件呢绒大衣,看到就立在门边的孟逢川显然有些惊讶,但脸色还是冷着。

他主动又问了一遍:“你要出去?我打算做饭。”

姜晴拒绝:“不用了,朋友约我吃饭,你还要赶飞机,直接去机场吧。”

他雷打不动地坐每周日傍晚的那趟航班飞回上海,两人起初在外面吃晚饭,吃完他直接去机场。有一次她忽然说想吃他做的炒虾球,和外面餐厅的味道不一样,孟逢川便开始在家里做饭,周日那天会早些吃晚饭,等他去机场后,她负责洗碗和收拾厨房,像是成为了习惯,已经持续已久。

孟逢川没再强迫,他的理性告诉自己,他们俩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交谈,彼此冷静一下未尝不好。他点了点头:“去吧,走路别低头看手机。”

他还像以前那样认真地叮嘱她,语气温柔,姜晴转身都快要出门了,迟缓地“嗯”了一声算作应答,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等到她出了门,他拉开落地窗,站在阳台上向下看,楼层有些高,也看不清楼下走过的是不是她,他便放弃了,胡乱望着远处的高楼,不见过去的痕迹,像是在昭告他时代的更迭。

他站在阳台上很久,摆弄了两下手机,右手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心烦得有些想抽烟,他如今并没有抽烟的习惯,此时却迫切渴望。

这时放在旁边平台上的手机响了,他本以为是最爱烦他的解锦言,正想着拒接,没想到是谢蕴。他希望是个好消息,事实却不如他所愿,谢蕴说:“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声,那个玉坠子八成是寻不到了。我今后也不会花太多心思在上面了,你得承认,东西要是还在,我早就收到了。”

孟逢川沉吟了几秒,回道:“好,麻烦了。”

谢蕴说:“客气了,应该的。”

电话挂断,孟逢川只觉得心情更差,他托谢蕴帮忙找那个刻着“临风佩芷”的坠子,当年他就带走了三样东西,镯子找到了,九九消寒图那么脆弱的一张纸居然也寻到了,他还觉得是老天庇佑。可惜玉坠子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看样子早已经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四分五裂了。

那会儿姜晴本来在卧室里补觉,一直没睡着,刚睡着就被电话吵醒了,是她的大学校友,叫姚松。姚松是梁以霜男朋友陆嘉时的好哥们,姜晴和他玩得也不错,毕业后一直有联络。最近梁以霜和陆嘉时闹别扭,陆嘉时到外地出差,梁以霜出门散心,恰好赶上周末,姚松就约姜晴吃饭,顺道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