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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故春深(137)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佩芷一瞬间有些错愕,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看到了孟月泠。

可那扇子一挪开,佩芷看着那张陌生的化着戏妆的脸,面色一沉——是佟璟元。

他摆弄了几个《醉酒》里的身段,靠近佩芷,佩芷坐在那儿,虽没说话,但显然是在质问他此举为何意。

佟璟元蹲在她脚边,以一个仰视的卑微姿态对她说:“我这几日跟人学的,以前听说你还喜欢过周绿萼的这出戏,孟月泠也唱过。我是不懂戏,但我可以为了你去学,今后陪你一块儿听戏。”

佩芷毫无波澜,她一直觉得他可怜,此刻愈甚。佩芷平静地告诉他:“早在那晚之后,我对你就失去所有的情绪了。”

佟璟元急切地说:“你恨我那晚打了你对不对?我让你打回来,你今天就算把我打死都行,只要你能撒气。”

他拽着她的手朝自己脸上胡乱地打,盔头也被扫到了地上,滚到了一边去。

佩芷强行扯回自己的手:“你别这样,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

佟璟元说:“怎么没用!有用,佩芷妹妹,我喜欢你,我不愿意跟你离婚。”

佩芷说:“我只想你尽快答应,我们好聚好散,不想闹得撕破脸皮。”

灯光昏暗,佩芷不确定他眼眶中亮闪闪的是不是泪水,他声音严肃又颤抖:“姜佩芷,你就是不爱我,你一丁点儿都不爱我。”

佩芷不否认:“我从未说过爱你。”

他脸上的戏妆早已经花了,佩芷低头冷漠地审视他,实话说他生得很好,佟夫人年轻的时候便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坯子,佟璟元长得自然不赖。可不是谁扮上了戏都能像孟月泠那般美得如观音一般,她已经见识过了更高的山了,佟璟元迷不住她。

后来他显然彻底情绪失控,在屋子里一通乱砸,不知摔了多少值钱的物件,整个人又哭又叫,质问她:“你为什么不爱我?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爱我!”

佩芷脚边砸碎了个玉石盆景,她依旧巍然不动:“闹够了便歇息罢。”

他瘫坐在地上,哀戚地说:“你只是因为奶奶才跟我结婚……”

次日一早,袁小真来了佟府给佩芷送东西,佩芷嘴上说着:“什么样的东西值得你亲自跑这一趟。”

袁小真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佩芷接过一看,是个汤婆子,套着秋香色的套子,上面绘着双兔闹春,她绝不陌生的物件。

他用东西一向精细,套子还保存得好好的,上面泛着皂荚的清香。佩芷想到这个时候春喜定然回北平探亲去了,那这套子八成是他亲手洗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淡笑。

袁小真说:“看到你笑了,我这一趟来得也值了。”

佩芷的手被汤婆子捂得热乎乎的,只觉得这个冬天忽然不冷了,春日将近。

第49章 西府有海棠(1)

佟璟元一味地拖延着,佩芷想也知道,他这种自小未吃过苦头的前清遗少,遇到事情必然想着逃避。整个佟家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他像是打算就这样冷处理,要么久而久之佩芷歇下了离婚的心思,要么逼得她闹到两家不宁,长辈自然要劝佩芷平息,总归都是他乐意见得的结果。

佩芷偏不如他的愿,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穿着打扮亦没什么特殊之处,拎着个藤箱出了佟府。下人只觉得她奇怪,即便是鲍妈妈嗅到了股不寻常的意味,也只当佩芷跟佟璟元闹别扭回娘家,自古成了婚的女人都爱“一哭二闹三上吊”,没什么稀奇的。

佩芷没回姜家,当初她舍不得这个家,姜肇鸿以断绝关系要挟,她便屈服了,甚至一度幻想过或许能够和佟璟元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殊不知她其实只是靠着一口气支撑着。

如今姜老太太撒手人寰,整个姜家彻底由姜肇鸿做主,他是说一不二的。即便像叔昀这种接受过新式思想教育的人与姜肇鸿多生龃龉,也不得不为了个孝字向父亲让步,这点上孟月泠倒是跟他极有共通。

她不指望从姜家获得支持,而是低调住进了法租界的国民饭店。

搬到国民饭店的当晚就有人上门问候,佩芷没想到傅棠收到消息那么快,不禁板脸质问他:“棠九爷也太闲了些,还真要管上我的家事了?”

傅棠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笑道:“你当我跟你逗闷子呢,我真管。”

佩芷拒绝:“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帮不上。傅棠,我总要学会自己面对的。”

傅棠问了这样一句,像是在确定什么:“你来饭店住,是跟姓佟的闹别扭,还是……”

佩芷斩钉截铁地说:“我要跟他离婚,你听到了?非要问,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讨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