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深渊(126)
被周枉制住。
他按住她的手腕,在桌面上,手掌压着她的,然后低着头、压着眼皮,看着她的眸子晦涩不明。
“阮眠。”
他叫她名字。
她带着气音应了声:“嗯?”
“如果下次你遇到不好的事,你记住。”周枉顿了两秒,一字一句开口,“对方要是男的就直接打击胯部,一定要快。如果是女生,你就用力往小腹打,头发最好扎起来。”
阮眠一怔,呆呆看着他,偏了下头像在确认他说的话:“周枉……?”
但他眼神定定的:“还有尽量别一个人走夜路,如果无法避免了,打电话给……”
“打电话给林一白或者鱼头,让他们去接你。”
“什么意思?”
阮眠看着他,似乎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但两行眼泪已经先从眼眶里掉出来,划过脸颊,顺着下巴落进锁骨。
但周枉没像往常一样替她擦掉眼泪,还那么定定看着她,皱着眉问她:“阮眠,你记住我说的话了么?”
她眨了眨眼睛,轻声反问:“你不是不愿意教我打架吗?”
周枉没说话。
她又问了一遍:“你不是说你在,我不用担心吗?”
视线里的人一下子红了眼眶,她期盼地看着他,想他说出自己心里想听的那个答案,但下一秒却见他摇摇头,再次叮嘱她:“阮眠,你重复一遍。”
“……不要。”
酒劲似乎一瞬间涌上来,她心口又闷又疼,太阳穴突突地跳,好像心脏一下子窜到了脑门,后脑勺也跟着发烫,整个脑袋都昏沉。但她一边任由着热泪流出来一边摇头:“不要……”
“我不要记这些周枉,周枉……”
“阮眠!”
周枉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逼迫着阮眠直直和他对视。
阮眠这时候突然明白过来周枉在打算什么,他为什么默许她喝这么高度数的酒,为什么没有再替她擦掉眼泪,又是为什么教她怎么保护自己。
左边臂膀和右手手掌都被周枉紧紧扣着,酒精在大脑里肆意妄为,让她头昏脑涨地提不起精神,昏昏欲睡,然而她撑着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气,抬起左手手掌反扣住周枉的手掌骨节。
她抓的那样紧,指甲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红痕,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抓不住。
“带我一起走。”
周枉神情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僵住,全身血液好似倒流。
然而阮眠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黯淡晦涩的眸子猛地亮起来,她眼尾泛着红,开口时整个人带着种无与伦比的脆弱感和前所未有的一腔孤勇:“我和你一起走。”
她死死抓着他的手掌,仰着头注视着他,眼泪从眼眶里一颗接一颗滑落,很烫,像一注孤勇燃烧的灰烬,浇在他冰冷的身体上。
“周枉,带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他的眼泪因为这句话再也忍不住。
周枉用额头抵住她的,冰冷和滚烫交织在一起,他垂着眸子,半晌才哑着嗓子回:“我再想想办法,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呢。”
“真的吗?”
阮眠声音很急,急切地和他确认。
“嗯。”
“不准骗我。”
“……好。”
“那你说你不骗我。”阮眠声音带着娇软的少女哭腔,“你说周枉不骗阮眠。”
“好,周枉不骗阮眠。”
周枉笑了下,替她轻轻擦掉眼泪,摸了摸阮眠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的:“先睡一觉吧,睡醒就有办法了。”
“……真的吗?”
“真的。”
……
周枉酿的青梅酒三四十度,阮眠喝了太多,又哭得厉害,累极才睡着。然而睡着后她的手也死死攒着他的,怎么也不放手。
周枉把阮眠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睡着的她。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大哭,即便之前再难过也是不声不响流眼泪,原本冷白的皮肤因为酒精作用泛红,加上泪痕显得更加脆弱。
“真傻。”周枉握着阮眠的手,自言自语似的,“我还不知道混的有多惨呢,你已经够苦了,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别来和我吃苦。”
他看了好半天,把关机一整天的手机开机,然后偏头,把自己和睡着的阮眠框在同一个画面里。
周枉原本想笑,但一看到阮眠的脸就鼻尖发酸,反反复复试了好几次才拍了一张。画面里阮眠睡着了也蹙着眉,而周枉眼眶红了一圈。
最后要走的时候,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手挣开,阮眠好像要醒,周枉怕极了,拿着手机和身份证就狼狈地往外跑。
官湖的夜风这样凉,周枉趁着夜色踏上不知归途的火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他看着窗外一片黑,脑子里无关自己,全是阮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