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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如梦白日尽(64)

作者: 晓未悟 阅读记录

听玲儿说院子里这都不算什么,城外的变化才大咧!陆婉儿心痒难耐央求着丫鬟,同她一起悄悄出城去看看,毕竟来时路上还是处处冰雪堆积,满目萧条的景象。

可对于出城之事,玲儿可不敢私自做主,见二小姐满心期待的样子,便去禀了府中管家,管家又将陆家小姐想要出城去瞧瞧沂州春色的事儿回禀了夫人,于是主人便特意安排了马车和下人,挑着阳光明媚的日子,带陆婉儿去了城外的庄子上游玩了一日。

自小常年生活在江南道的陆婉儿,冬天也常见满眼的绿,大抵也没想到过,原来北方的春是这般生动。

从立春打算动手修整光秃秃的院子开始,便已是阳气初生万物渐次复苏的信号,一切都像一位天上下凡的仙女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冰雪消融让水也涨起来,连太阳的脸都红了起来。

麦苗从一片枯黄,开始悄悄变得嫩绿,直到被人发现时已成了一大片一大片颇有些望不到边际的绿色毯子。风轻悄悄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草软绵绵的,带着些泥土的气息,还有各种将开未开的花儿,都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酝酿,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样子,也是一首首礼遇新生的赞歌。

“新生。”

陆婉儿想,不仅是这沂州府的山川麦田,也不仅仅是居住在其中的那些花鸟鱼虫,就连自己这个外乡人,此时也在这个充满了希望与治愈的春天里,好似感受到了“新生”。她喜欢极了这样分明的季节,也喜欢极了从一片荒芜中,就能长出生命的震撼与喜悦。

而对于陆二小姐一大早就踏上游春行程之事,因并未有人觉得需要特别禀告于温家少爷,所以他自是不知。

晨起去同父母亲请了安用过早膳后,便安排仆僮回了昨日地方太守送来的宴请拜帖。对于掌控着地方实权的沂州府官,温彦行还是特意修书一封,言辞委婉,比如“只因守孝之日尚短,不便参与太过热闹的宴会,咱们来日方长......”云云。

官场之事,向来都有些半真半假,半推半就的应对方式,从京中回来的温家少爷,处理起来还是游刃有余地。正如老师所言,在自己尚未完全想清楚,守孝期间到底能做些什么之前,宜静而不宜动。

一早上忙完这些,终于有时间独坐窗前烹水冲茶的温彦行,也发觉了那个小院儿的明显变化,绿色盎然了起来,就是隔的太远看不仔细罢了。也不知今日院子的主人为何尚未见踪影,静悄悄地像没有人一样。

温彦行哪知,根本不是像而就是没有人在家,人家陆二小姐正在城外的新生里,又哭又笑的撒着欢儿呢。

自从与岳沐之的感情生出罅隙,到纳妾之事婚姻亮起红灯,再到几月前的彻底和离;陆婉儿从未敢真正回头审视过自己的那些经历。说来不过是需要积攒一些忘记过去并大步向前的决心和勇气,可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是让人猝不及防地只能被动向前,哪会给人更多选择的权利。

说起来,谁又能在“和离”这件伤敌一千却也早已自损八百的事里,做到快速潇洒地抽身呢,即便有人能,也都只是加了很多伪装而已。

初恋,于人而言总是纯洁美好的,也正因为此才有了许多人心口那个抹不去的朱砂痣,才有了于一些人而言,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会念念不忘的幻想。

陆婉儿想,对待当初那份炙热而又简单的感情,自己是付出了全部信任和期待的,从未想过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亦从未在那段感情里给自己留有后路,因此才会在得知玲儿将要入门为妾时,生出了被最爱之人背叛的那种无法接受。

而真正绝望的,却是在冷静思虑过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竟悲哀地发觉,自己无法把错误安在任何一个当事者身上,原来让自己不能呼吸,无法承受的那个错误,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错的事,说不定还是个极自然的好事。

好在自己还是有弃了那段感情的权利,无非是像现在这样,如无根的浮萍飘在异地他乡;也无非是在对未来的迷茫中虚度时光;更无非是在回洪州后,于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孤独终老。

任自己扒开那些随意掩盖的伤痛,虽又像要沉入湖底那般窒息难受,陆婉儿却知道,短暂地遗忘只像手术前用的麻沸散,在最难的时候麻痹一下自己足已,却是不能让受创颇深的伤口真正止血愈合的。

想要旧疾最终成疤,还是需要鼓起勇气进行下一步地清创,把伤口上坏死的部分去掉,涂上即便药效没那么强,但只要不会令其继续恶化的药,然后用干净的布条绑紧,历经一番时间的涅槃之后,方才能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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