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三尺高(89)

王富春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傅承宇一行又去了急诊室。

方聪的爷爷在洁白的被子里阖着眼，皮肤皱成了老枯木的纹理，瘦得几乎要皮包骨头。

急诊室前红色的字眼叫人畏惧。

“你昨天贸然把方聪带走，差点让爷爷连夜发病，你知道吗？”

王富春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他是缺少子嗣，可是这样硬生生的掠夺，却是无疑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上给了致命一击。

方聪是那样孝顺的一个孩子，可自己却利用他的孝心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弯下腰，对着方老爷子的急诊室深深鞠了一躬，紧接着似是醒悟什么，便在刹那间跪了下来。

几位老师也陷入深深的沉默。

王富春也算迷途知返，郑重道歉后便用自己的资产为孩子们捐了一笔读书基金。

和傅承宇公司的资助一结合，每年发展些奖学金和助学金总算是不成问题。

自此，也算是在离开前了结一桩心事。

夏天的风吹来酷暑的气息，暑假的脚步悄然来临，支教的时光已然接近尾声。

当最后一门考试的交卷铃响起，意味着这个学期的假期开始来临。

今年的暑假对于大家来讲却是别有一番意义。

恣意的夏天吹来西瓜和冰棍的味道，却也带来了离别的噩耗。

和学生们相处的这些时间里，大家对彼此早已有了感情。

欢送晚会连同休业式一起办，老师们先是客观而官方地分析了孩子们的成绩，表达勉励后，便开始了大家约定好的章节——

一起包饺子。

整个学校的学生集合到一块，许铭驰和温语菲作为厨艺扛把子，自然是成为了活动的重心。

程可可和林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也算是脱离了厨艺小白的行列，这会甚至还能有模有样地当起孩子们的生活老师来。

面粉漫天飞舞，大小不一的饺子像是在大锅里面跳跃，水汽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等待的时间大家便开始做起游戏。

从丢手绢，到捉迷藏，再到老鹰抓小鸡。

从踢足球，到过家家，再到两人三足行。

程可可贡献了自己的投影仪，几百号人还一起看了电影——

《老师好》。

也是那样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

最后众人坐成一个圈，消失了许久的许铭驰终于神神秘秘地回来，带来了自己的吉他。

“老师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临走之前，再教大家唱一支歌吧。”

“好！”

孩子们兴奋又激动的声音排山倒海。

“唱什么好呢？”众人沉思良久也不见有人应答。

林郁略一思考，却有了答案。

“就唱《再见》吧，当做是老师们和大家正式说个离别。”

“嗯……”许铭驰点点头，随即弹出了熟悉的旋律。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

许铭驰清冽的少年音一下子带人回到了那个梦开始的夏天。

一曲终了，大家唱得酣畅，甚至不少人流下了眼泪。

饺子也熟了，虽然因为水平有限破了好几个，锅面上也浮着不少肉沫。

但大家依旧吃得很满足，仿佛那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山珍海味。

离别的校门口，全校师生站得整齐。

校长和村干部蒋华英不断感谢着老师们，早已诞下小公主的冯兰也抱着孩子前来送别。

不少孩子上前和老师们说着话，一个哭了便带动一片，满天都是离别的愁绪。

谁又能想到呢，这样一段小小的经历，放在生命里或许只是一段短暂的过往。但放在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中，却是一段无法磨灭的珍贵宝藏。

几人给大家送了不少礼物。

许铭驰送了好些诗集，温语菲送了自己织的毛衣，程可可把投影仪和零食珍藏全部留下，林郁送了自己熬了好几个通宵亲手做的花束，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朵。

孩子们也争相把家中的菜采了过来，摞成好几捆，打算让老师们带走。

有心灵手巧的女孩编了草帽，有敏捷聪颖的男孩抓了草鱼。

不少人还亲手写了信，送给每个老师。

就连钱小松、汪齐峰和武龙飞也害羞着送上了自己的信。

“大家不要哭，每一次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再见……”林郁对着大家做出承诺，“下次再遇到大家，大家都要变成更好的人哦。”

孩子们点点头，那是多么稚嫩而又诚挚的应答。

返回省城的大巴车很快到来，老师们上了车后，孩子们整齐地行起了少先队礼。

林郁用手撑着脸望着窗外发呆，似乎好像也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夏天，他们懵懂地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