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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88)

申晓奇一听这情况,那简直是天助我也,立马就带着手电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而不放心的谭爽尾随在他身后,直到确定申晓奇顺利把步薇拉上来,整颗心才落回肚子里,顺着申晓奇留下的记号一路回到了农家乐。

早恋游击队丝毫没想到这件事暴露的可能性,所以当半夜申家父母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抵赖。甚至第二天市公安局驾到,几个胆大包天的学生都很讲义气地拒绝招供,还以为申晓奇正和步薇舒舒服服窝在哪个网吧,而所谓绑架只是普通电话诈骗或大人们耍的花招。

严峫对他们惊人的天真、愚蠢和行动力表示了震惊,问他们知不知道这种原始风貌的深山老林潜藏着多少危险,半夜有多少蛇蚁毒虫和野生动物出没,两个十五六岁半大孩子,有多少种花式送命的可能性?

几朵温室小花一问三不知,纷纷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个劲摇头。

至于江停提出的犯罪,几个学生都大声叫冤——按谭爽的说法,步薇早在她面前透露过几次对申晓奇有好感了,只不过因为少女天生的害羞和怕早恋被老师发现,才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如果不是为了帮助他俩,几个中考刚过恨不能满世界乱跑的青春期少年,干嘛要大老远跑来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严峫一手开车,一手抽出水瓶递向副驾:“喝么?”

江停摇头示意不渴,随即接来拧开盖,递还给严峫。

“哟,这么体贴。”严峫嘟囔了句,拿着水瓶喝了几口,江停再拧紧瓶盖放回了杂物匣。

车后座传来王科的低声安慰和谭爽的嘤嘤嘤,这泼辣姑娘仿佛瞬间变成了水做的骨肉,已经嘤了大半个小时没停。

“严叔叔,”王科小心翼翼探过头:“有水吗?”

严峫哼了声,抽出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递过去。

王科赶紧道谢接了,喂他严重失水的小女朋友喝了几口,心虚地问:“严叔叔……”

严峫不理他。

“……你们会告诉我爸吗?”王科到底还是鼓足勇气问了。

“告诉他什么,赶紧攒钱给未来儿媳妇下聘礼?”

王科不敢吱声。

严峫翻了个不加掩饰的白眼:“老子上高中时连毛片都不敢看,你们倒好,奶味没干就敢玩这么大。”说着悻悻然打方向盘猛踩刹车,前方豁然开朗,大切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轰然停止。

眼前不远处,指挥车停在空地中央,十多名刑警带着警犬在树林间穿梭来去。

——步薇掉下去的那个树坑找到了。

“严哥!”马翔从指挥车上冲下来,满头满脸通红,连汗都顾不得擦:“我们通知了学校,其他几个学生家长正往天纵山这边赶!步薇这小姑娘的户籍资料也找到了,从小父母双亡,监护人是她叔叔,我们正在尝试联系!”

严峫钻出大切:“这是什么?”

“步薇的资料。”马翔终于喘了口气,晃晃平板电脑:“要我说,怪不得申晓奇敢玩那么大。凭我干了这么几年警察看过的户籍照而言,这小姑娘可真是……”

他没想出形容词,于是摇着头用一句话做了简单陈述:“不去当明星可惜了。”

严峫从马翔手里接过电脑,第一眼的感觉是:确实美。

但也异乎寻常的死板。

确实证件照大多千篇一律,但步薇的头像却比常人更呆滞平板、不带神采。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淡蓝背景上用工笔描绘了一副美人像,五官脸型都标致得令人震撼,远远吊打现在曝光出的很多明星证件照,然而却半点生气也没有。

严峫打量片刻,斜眼偷窥身侧。

江停正从车里慢慢下来,按着自己脆弱的颈椎,眯着眼睛扭了扭头。随着这个动作,树荫间漏下的阳光在他乌黑的鬓发间流动,焕发出点点细碎金芒。

严峫刹那间闪过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还是警花好看。

“怎么了?”江停懒洋洋问。

“……”严峫立刻收回目光,嗓子眼里敷衍地咕噜了一声,假装认真打量户籍资料。

电脑屏幕上,少女直勾勾瞪着严峫,眼珠像是墨笔滴进凤眼里的两个圆点。严峫不由自主盯着她多看了会,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突然感觉到一丝古怪。

他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次睁开,确定不是错觉。

这个美貌惊人的小姑娘,仅仅只是张相片,就给了他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异感。

第50章

越往山林深处走, 树木的姿态就越千奇百怪。半空中, 被无数条气生根绞死的大树犹如腐败的巨人, 颓然站立着遮蔽了阳光;地面下,纵横交错的地生根盘旋虬结,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地衣, 逼得人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扶稳,稍不留神便会滑倒。

“嘶。”

身后抽气声刚落,严峫立刻站住了:“怎么回事?”

江停用力揉按掌心, 只见他刚扶上去的树干上赫然爬着一长溜大蚂蚁。

“叫你乱扶, 被咬了吧。”严峫用力抓着江停的胳膊,强迫他把重心倾斜到自己身上来, 同时低声训斥:“叫你别跟来你还不听,待会滑一跤怎么办, 还得赶紧把你送医院——娇气得。”

江停皱眉道:“没那么多事,又不是小姑娘。”

“嗳哟, 小姑娘都没你身娇肉贵!”

“你怎么这么多话啊?”

“我说的那都是无数血泪教训总结出的实情……”

两人就这么斗着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不远处,刑警牵着警犬在密林间开路, 头顶传来断断续续的蝉鸣。

“严副支队!”民警从前方小跑上前, 大声道:“我们已经到了警犬能追踪到的极限范围,再往前就没法确定了!”

严峫站定脚步,把身娇肉贵、不能摔不能碰、还要谨防被蚂蚁欺负的江队安置在平坦松软的落叶层上,随即环顾四周。

这里是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全是大同小异的参天大树和植被木丛, 普通手机信号已经没了。既然警犬无法再往下追踪,想必申晓奇和步薇并没有在此地停留,也就没有在树丛间或石块上留下特别浓厚的气味。

警犬呼哧呼哧地跑过来,被严峫顺手薅了几把,从口袋里掏出个牛肉粒剥开想喂,然而被乖乖薅毛的警犬却头一扭,不肯吃。

“哟,训得不错嘛。”严峫随口夸了句,把牛肉粒扔给训练员。

训练员笑着再喂,警犬果然吃了。

“俩小屁孩怎么会转到这鬼地方,”严峫墨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若有所思道:“这可不是下山的路啊。”

“何止不是,简直离下山的必经之路差了十万八千里!”马翔从大树后转出来,举着林区地图:“——瞧瞧,他们一直在往山林更深处走,算十五六岁孩子的正常步速的话,走到这都特么天黑了,他们不怕么?”

“前面有没有村落河流之类的?”

“有个鬼嘞,有狼或狐狸我倒信。”

训练员半抱着不住摇尾巴的警犬,蹲在地上瞅着警察们,看得出他竭力想帮忙:“会不会是彻底迷失方向,或已经被人劫持了?”

严峫不言语,绕着附近走了会儿,才停下脚步。

“——都有可能。你说呢,警花?”

江停正抱着手臂,侧身避开到处都是的蚂蚁,闻言“嗯”了声:“确实目前很难推测,两种可能性都有。”

马翔忍不住问:“这话怎么说,警……陆顾问?”

严峫立刻瞪了他一眼,大有警花只有我叫得你叫不得的意思,把无辜的马翔瞪得一缩头。

“如果是被劫持,绑匪是从何时开始盯上他们的,为什么要往树林深处而不是机动性更强的公路走,这点说不通。如果是迷路,这一路走来方向非常直,没有太多兜圈子的迹象,也不符合野外迷路的正常行踪轨迹。”江停拍掉爬到身上的蚂蚁,话锋一转:“但以上这两种可能性又无法排除,可能绑匪故意要带两个孩子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这也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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