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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118)

步薇眼珠微微发颤,仿佛某种深入骨髓的怀疑和惊惧正从心底里缓缓复苏。然后她视线从江停脸上移向严峫,仿佛没看到严峫尽量和蔼的表情,对那警察证也视若无物。

“步薇同学?”严峫柔声道,“别怕,我们是警察,你安全了。”

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步薇一骨碌爬起来,动作敏捷得像是被电狠狠抽了一鞭子!

高盼青:“严哥,等等,这情况不太妙……”

最后一个字没落地,突然步薇双手紧紧抱胸,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这叫声简直太尖锐太凄惨了,所有的第一反应都是倒退两步,甚至连江停都从座椅里霍然站起了身。

“啊啊啊——”

“没事了步薇!你已经安全了!冷静点!” 严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强行顶着尖叫低声喝道,想上前按住惊恐不安的小姑娘。但步薇边狂叫边拼命蹬腿向后,睡裙一下被推上去大半,露出了光洁白嫩的大腿根,严峫立刻嘶地抽了口气,硬生生站住不敢再往前走了。

走廊上传来轰响,紧接着护士紧张地冲了进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啊啊啊啊啊!!”步薇捂着耳朵,披头散发,把被子蹬得乱七八糟,整个人堪称疯狂。那极具穿透力的锐响撕裂着每个人的耳膜,远远回荡在走廊上,附近病房不少家属都纷纷探出了头,惊愕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别怕别怕,护士姐姐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

“不要过来!啊啊啊——!”

步薇那身柔薄的睡裙根本遮挡不住什么,很快就被她自己扯得七零八落,裸露出大片优美雪白的肩膀,肩窝处还有个嫣红的小痣,顿时吸引来众多目光。护士连忙强行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安慰,好半天少女的嘶叫才渐渐低下去,化作了响亮的抽泣和颤抖。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警察不会伤害你的……”护士边低声劝慰,边帮步薇理好睡裙,心疼地抽出纸巾擦拭她脸上斑驳的泪痕。

严峫望着这一幕,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瞥见护士怀里步薇半掩的脸颊。

人昏迷不醒时总是很难看清神韵,但步薇现在醒了,当她不拼命挣扎发疯的时候,那清晰的眉眼和五官突然让他心中微动,蓦然间生出一种隐隐约约的微妙来。

那五官的感觉有点……

有点像……

护士怕步薇继续被刺激,一个劲示意警察先出去,没想到刚回头就看见严峫眼错不眨盯着少女,那目光简直就是直勾勾的。

“咳咳!”护士怒了。

“严哥,”高盼青小声提醒:“严哥!喂!”

严峫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哦,我只是……”

“你们能先离开病房吗?病人该换药了,待会再进来看!” 护士板着脸训斥完,又用在场所有人都能恰好听见的音量小声补了句:“什么素质?”

严峫:“……”

“她之前也这样?!医生没法解释?!” 严峫强压着怒火问。

三个警察被迫退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周身萦绕着无数道怀疑的目光,附近病房家属的窃窃私语不绝耳闻。高盼青刻意又胆战心惊地拂了拂肩章,才小声说:“这我哪儿能知道,小张他们几个只告诉我她发抖说不出话,可没说这姑娘还能尖叫到这个分贝,这分明就是文疯子变成武疯子了啊。”

严峫似乎想起了什么:“妇科检查做了吗?”

“做了!”高盼青放低声音:“——没发现破裂。”

这就真的没法解释了。

严峫无可奈何,呼了口气,恰好转脸看见江停戴上了口罩,贴着墙根站在走廊窗下,从露出的上半张脸来看完全辨不清喜怒,倒有点事不关己的冷漠。

“喂,”严峫挪动几步,靠近到他身边,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为自己小声解释:“我刚才只是……我真的……”

江停勾勾手指。

严副队立马俯耳上前,只听江停拿手半掩着嘴,轻轻说:“十八岁以下是不道德的……”

“喂!!”

严峫差点气急败坏,还没来得及辩解什么,病房门又开了。护士冰着教导主任般的脸走出来,不等警察发话便抢先道:“小姑娘精神非常不稳定,这几天除了她叔叔之外,其他任何男性只要一着面就受刺激。你们三个男的挤在病房里她更受不了,我建议你们要取证的话,还是再等等吧。”

严峫冷冷道:“我们能等,破案程序等不了。警察不是为了她才去抓犯人的,案情面前受害人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配合调查!”

“那就叫女警来!”护士毫不示弱:“你们没有女警吗?整天一帮大老爷们挤在病房里,这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后半句话严峫懒得反驳,前半句话却把他给问住了。

步薇这个情况,搞不好什么时候醒了就要立刻开始问话的,从内勤调女警的话,眼下也找不出特别合适又有经验的人选。而外勤唯二两名正式女警一个在外地执行押运,一个六个月先兆流产在家保胎——平常把人当牛使就算了,这种时候再给孕妇派任务,不说会不会出事,严峫自己也不太好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问高盼青:“韩小梅呢?”

“啊?”

“我怎么从江阳回来后就没见过她,人呢?辞职了?”

“哦,今天早上请假了。”高盼青为难道:“生理期,痛经,您没看见那脸,白得都吓人。”

“……”严峫难以置信道:“买一盒止痛药是不是就贵死她了?!”

高盼青不敢吱声。

“她要是怀孕生孩子,产假没问题,哺乳假我照批。但生理期我可知道是一个月一次,难道每年给她批12次痛经假?那当初招实习我为什么不听警校的只要男生就行了?!”严峫食指不耐烦地点点手机,示意高盼青:“打电话!把她给我叫过来!”

高盼青老泪纵横,护不住自己手下的实习生,只能懦弱地去了。

“你真是……”江停一手扶额。

严峫余怒未消,笔挺地站在医院走廊窗前,肩宽腿长、单手插兜,就像一棵冷酷利落的白杨,完全无视了护士敢怒不敢言的瞪视,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关我的事,想占外勤组的好处,就得给我按外勤组的标准干活。为了她这个实习位置打破头的警校男生多了去了,她要是愿意转内勤,那我也没意见,保证天天朝九晚六一分钟的班都不用加,甘蔗没有两头甜的道理。”

江停喃喃道:“所以你真是凭实力单身到现在的。”

严峫开始没吭声,似乎忍了忍。两人沉默地在医院窗前站了几分钟,才听他突兀地冒出一句:“不是。”

江停:“?”

严峫貌似在专注地远眺窗外,眼角余光又一眼接着一眼地往他身上瞟,半晌说:“是因为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江停:“……”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异样,连窗口拂来的微风都变得格外明显,痒痒地往人脖子里钻。

“……我去趟洗手间,”江停挤出来一句,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低头匆匆走了。

严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眼睛一眨都不眨,许久才不知是怅然还是期待地叹了口气。

高盼青还没回来,护士已经离开了。严峫自己站了会儿,突然觉得无聊,便又转回病房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窥去。

步薇已经安静下来,独自靠在病床头,垂头盯着自己的膝盖,那模样有种不堪一折的柔弱,也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还是纯粹在发呆。

严峫眯起眼睛望着她的侧脸,那种隐约又怪异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为什么呢?他想。

这种感觉是什么?为何大家都没有觉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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