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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脸盲么?(49)

作者: 来盏扶头酒 阅读记录

雨后初霁,太阳像是被憋坏了,此时再没有云雾遮挡,便翻着番儿、可着劲儿地释放威力,阳光璀璨,毫不客气地照射到人脸面,放渡金光。

顾凝熙像是刚从大梦中缓过来一样,揉揉眉心后,一迭声催问小厮:“夫人方才不舒服,有没有请大夫进府来看?”

识画轻声应答:“禀主子爷,没有。”

顾凝熙豁然站起,砸拳在掌,惊讶之下皱眉叹气“嗨呀”,轻声自语道:“居然没请大夫?都怪我,方才疏忽了。娘子也大意,不顾惜自己身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带出了一丝笑意,清咳一声,整个人焕发了光彩,微踱出两步,又转头对识画吩咐:“夫人如今在哪处房屋歇着?我去看看她,还是要听听医家怎么说才是。”

识画“咚”地跪倒在地,叩首三下,不再抬头,抖着声回禀:“主子爷,夫人已经驾车去了陶府。她留下流光,让下奴转告您,和……和离书放在您书房里了。”

恍然不觉时光过,在顾凝熙的感觉里,他明明只是放娘子冷静了不过一盏茶功夫,怎么就天翻地覆了?

他死咬着自己下唇,僵硬扭脖,看向刻漏,居然已经过去了三刻钟?

“夫人…夫人,什么时候走的?”顾凝熙不知该问些什么。

识画一一交代说:“夫人从正房出去,径直到了您书房,研磨留字,片刻功夫后,便出府登车。算算时辰,夫人此刻说不定已经回到陶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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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心荷坐在顾府马车上,觉得平日稳当的路途也颠簸到头晕目眩。

披蓑衣戴斗笠的车夫专注盯着湿滑路面,完全不敢催马,一声不发。车厢中只有她一人,没带顾府原本的丫鬟们,晴芳不知为何没回府,她也顾不得了,稍后再说。

车厢内宽敞封闭,她觉得心力交瘁,实在支撑不住,看看闭紧的车门和严实的车帘,再三告诉自己,无人看到她的窘迫狼狈,终于一点点滑倒,软软侧躺在车板上。

全身贴伏着,更能感受到拉车马匹稳健的跃动,反衬出她的急促心跳,陶心荷费力抬手,如举千斤,停在额角轻按一阵后,再擦去眼角不知何时积攒的泪水。

哭什么呢?

也许,从顾凝熙举止异常开始,她就隐约预知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吧。

只是不想承认而已,她陶心荷为他一再退让至此。

他多番瞒谎,不过软语交代情由,自己就谅解翻篇。

他说认义妹,自己不置可否,连别家女子送他的私密物件都不追究。

他想看别人脸庞,自己还在想办法周全,他却自顾自决定“纳妾”,终于像是一记携风凌厉的耳光,打醒了她。

陶心荷翻身平躺,仰起脖颈,使劲瞪大眼睛看着车厢顶部,眼周胀痛之下,感觉到泪滴好像如愿以偿憋回去了。

她斥令自己,和离书都留下了,不许哭。一刀两断,做得对!

顾凝熙言而无信,主动许诺,宠她多年,害她陷入了一双人的梦境里,付出满腔情意,脑中勾勒的人生图景都是夫妻成双。

如今他亲口毁诺,就是不再在意自己的喜怒哀乐,将她这个娘子当做没有心、不会痛的物件了吧。

她不能细想,顾凝熙当真纳妾后,与莫七七柔情蜜意的日常相对,会是何等情形。

只要她思绪稍稍转到此处,当初目睹那两人巷口送别的阴影,就会遮天蔽日占据她全部心神,脑中像是有锋利锥子在打洞钻孔,头疼欲裂,心口欲呕。

她陶心荷不能在这种痛苦中度过后半生,眼睁睁看着别人来分享夫君,然后自怨自艾,沉沦在伤痛中,活成个怨毒妇人,就如同……如同缠绵病榻活生生把自己熬死的娘亲一般。

所以,她及时抽身,不奉陪了。

“君若无情我便休”,主动离开爱恋了三年多的夫君,说难也难,说易,她不是做到了么?

顾凝熙今后纳不纳妾,会不会直接娶莫七七为妻,抑或,续娶别家姝媛,都与重回陶家的陶大姑奶奶无关了。

就算,这个决定让她痛彻心扉,像是刀斧加身,活生生被斩断了臂膀,鲜血淋漓,永留伤疤,也不许回头,不许心软。

她才二十四岁,娘虽青春不永,中年魂归恨水,爹却已近五十知天命之年。也许她能活到爹的年岁,那么人生路刚刚过半,道阻且长,盘点了旧梦,还能再看未来。

膝下无一子嗣,她原先渴盼孕产,现今觉得天意如此,倒是利落清净。

家人爱护,陶府是她坚实依靠。嫁妆足够她生活,另置小院独居也未尝不可。

慢慢想明白前因后路,陶心荷如获新生,眼神明亮起来,身上力气仿佛回来了,撑着手坐起,恢复端庄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