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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226)

听见这道士居然敢顶嘴,薛怀义心头火起,指着对方道:“朝中达官贵人,到白马寺布施的多了,一个臭道士有什么了不起?……来人,剃发!”

一声令下,左右如狼似虎,按住道士掏出小刀就要剃头发。梅振衣见状刚想上前,袖子却被人拉住了,是清风阻止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仙童,你不管闲事也就罢了,我见到了却不能不管,这个假和尚太嚣张了,哪有当街按住道人剃发的道理?我师父孙思邈与钟离权都是道士,看同门的面子,我也应该管一管。”

清风淡然道:“有必要吗?那道士的头发剃了还能长出来。你真想插手也不是这种管法,让他以后不能随意剃人之发才是正理,放心,我已经出手。”

梅振衣注意到清风的表情,发现他又在笑,看着薛怀义闹事的方向,笑容怪怪的有点坏,看样子已经暗中使了什么手段。真是八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清风也会出手管闲事了,而且他这种表情梅振衣还从未见过。

“仙童,你到底做了什么?”梅振衣按捺不住好奇心,压低声音问道。

清风很奇怪的问了一句:“你不是想赚钱吗?”

“这跟我赚钱能扯上什么关系?”梅振衣有些摸不着头脑。

清风笑容有些神秘:“听那个薛和尚自己说,他们白马寺很有钱,那就让他送上门来吧,你在家里等着就行,到时候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拿了,我可不会帮你。……先别问,过几天就知道了。我们走吧,这里已经没什么热闹好看。”

梅振衣一头雾水的跟着清风离开,不知这位仙童使出了什么玄妙手段。仙人行事很难看穿,比如钟离权当初赐给梅振衣拜神鞭,以他的聪明也要等到三年后才回过味来。清风出手惩罚薛怀义,却和梅振衣赚钱扯上关系,又没见他有任何特别的举止,梅振衣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回家后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清风也没再提这件事。闲话少述,在城里城外逛了两天,第三天梅振衣跟着父亲一起去文昌台交旨。

武后召见梅振衣,也不是说他来到洛阳就能见驾的,先要到有司衙门报道履行手续,登记此人已经奉旨来到。第二天早朝时到殿外候旨,负责此事的朝臣先奏明,武后宣他上殿他才能觐见。梅振衣有老爹领着,这些手续都没什么麻烦,趁此机会,梅孝朗也向文昌台众官员引荐自己的长子。

想当初南鲁公阵前射子,后来玉真公主登城一战,梅振衣在朝中已经很有名了。众官员见到梅家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纷纷过来打招呼,都开口嘉奖勉励几句,梅振衣也向各位叔叔伯伯一一行礼,言谈之间十分谦逊有礼。

梅孝朗在一旁捻着胡子一直面带微笑,有这么一个出息儿子心中也很得意,这回是带出来露脸了。

文昌台是六部官员办公的地方,它在皇宫南门之外,俗称南衙。文昌台的最高长官原先是左、右仆射,武后改制后称为左、右相,梅孝朗官居右相,而左相大人是新调来的温国公苏良嗣。

武后将朝堂设在洛阳,原都城长安设留守大人一职,梅孝朗就曾经担任长安留守,他奉旨出征后刘仁轨担任长安留守,刘仁轨病逝后长安留守便是温国公苏良嗣。这位苏大人刚刚从长安留守调任文昌台左相,今年已经八十有二,须发皆白,在朝臣之中年纪最长,人人都很敬重。

苏良嗣握着梅振衣的手一个劲的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孙子就好了!”

梅孝朗在他旁边一个劲的替儿子谦虚道:“苏大人过奖了,小儿当不起。”

堂中百官热热闹闹的说话,寒暄之后梅孝朗领着儿子去了内堂,这时忽听外面有人道:“薛大师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薛怀义大踏步穿过二门,已经走进南衙朝房之中,众人纷纷朝他躬身行礼。而苏良嗣看见薛怀义进门,只是微微一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再理会。

薛怀义今天到南衙是找侍郎宗楚客来的。宗楚客是武后的远房外甥,素有才学,因此被提拔到文昌台担任要职。最近宗侍郎见武三思等人都很巴结薛怀义,也见机讨好,托人说自己要给白马寺主写传。

薛怀义闻讯当然高兴,今天就兴冲冲的上门了。一进门见大家都毕恭毕敬向自己长揖及地,屋子中间却站了一个以前不认识的白胡子老头,只冲自己抬了抬手,连头都没低就把脸扭过去了。他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喝问左右道:“哪来的糟老头子,第一次见到本师,也不行大礼!”

一时间左右没人敢答话,苏良嗣人老耳朵可不聋,一转身怒斥道:“何物秃奴,敢这般傲慢?”

这一句话可是火上浇油了,薛怀义自从得势以来,谁敢这么当面骂他?当即勃然变色上去就要揪老头的衣领。然而步子刚迈过去,就觉得脚下一空,原来有人提着后脖领子把他给拎了起来,来者正是南鲁公梅孝朗。

南鲁公在内间正和儿子说话,听见外面的动静,走出门来正巧看到薛怀义要上前揪苏良嗣。那老头的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就算撞一下也得散架呀,梅孝朗纵身上前就把薛怀义给拎了起来。薛怀义身形高大壮硕,然而在梅孝朗手中就像拎小鸡一样挣扎不得。

梅孝朗也不废话,手一挥就把薛怀义扔出了房门摔到院子里,总算他下手有轻重,没有摔的太狠,又转身冲苏良嗣道:“老大人,您别生气,何苦与他一般见识?”

苏良嗣见刚才的架式,已经气的白胡子直颤,指着门外道:“把这个无礼的东西按住,好好给我掌嘴!”

南衙门外有执守的卫士,听左相大人下令,上前按住薛怀义就是一顿揍,说是掌嘴其实就是一顿老拳。薛怀义此时已经懵了,在地上抱头道:“别打脸,别打脸!”

第127回、般若波罗闻皆笑,朝堂犹自诵心经

梅振衣站在父亲身后也看见了这一幕,心中有些好笑也有些感慨,这薛怀义在南下河市场是多么的嚣张,如今在南衙挨了揍,求饶声又是多么的卑微。

圣人有言“吾道以一贯之。”很多人也常常夸口,说自己无论做什么事,在什么情况下,为人都能不卑不亢始终如一,说起来倒轻松,然而真的能做到吗?

假如真能做到,就算没有大成真人的修为,也接近于大成真人的心境了。世间行止,未必就是神通法术,行走坐卧一言一事都是修行。

这薛怀义徒有一副好皮囊而已,武太后怎么就会看上他呢?几前天的夜里在黄河北岸,梅振衣偷窥过武后与随先生斗法,知道此人的修为境界已经到达世间法的极致,修为与心境是一体的,比如说没有大成真人的心境,也不用谈什么大成真人的修为,更别提出神入化了。

武后有这样一个不入流的男宠,梅振衣也觉得挺奇怪,正在那里暗中寻思呢,梅孝朗见薛怀义被揍的够惨的了,劝苏良嗣道:“老大人,给那厮一顿教训也就罢了,如果把人打坏了,太后那边面子上也不好看。”

苏良嗣气也出了,也不想真把人打坏,挥手道:“罢了,把那厮拖出去吧。”

薛怀义惨兮兮的被人拖出了南衙,手下将他扶起,已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薛怀义心中那个委屈和郁愤就甭提了,也不洗脸换衣服,直接就进宫找武后告状去了。

苏良嗣与梅孝朗当然知道薛怀义要进宫告状,然而却没当一回事,议论了几句依旧各忙各的,就似刚才根本没发生什么。他们就不怕武后怪罪吗?梅振衣在一旁看的挺明白,这二位宰相大人还真不怕。

某公司大老板在外面养了个小姘,偶尔偷偷情的角色,然而这小姘却闯进了公司董事会吆五喝六,结果被两名执行董事教训了。这事能怨谁去,只能怨这小姘自己不检点。如果那个大老板是个明白人,自然只能感谢这两名执行董事,如果那大老板是个糊涂人——那也坐不稳这家公司的老板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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