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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200)

钦隆目露错愕之色,一顿,电光火石间,明白了过来。

就在他的槊头刺透这个魏将身体的同一时刻,他看见对方已举起手中的马槊,朝着自己的头,当头劈落。

他猛地侧身,同时往后仰去。这个自救虽叫他险躲过了头,但槊刃却贴着他的面斩了下来。

这凝聚了周庆毕生之力的一槊,先是削了钦隆的一块面皮,继而砍在了钦隆的右胸之上。

随着二人身下战马在同一时间的高速移动,槊锋最后错开。但钦隆的铁甲当场便被砍裂,护胸的铁环也全部断裂。

这一个回合结束,两匹战马停住,交战的二人,转瞬已成血人。

一个腹部穿透,破碎的甲衣里,隐隐可见流出的一段肠子。

一个满面是血,如同厉鬼,胸前更是破开了一道纵而深的长口子,肋骨也砍断了好几根。

但不同的是,周庆的神色狰狞而凶狠,他没有片刻的停顿,立刻再次催马,朝着钦隆冲来。而他的对面,那个有着人屠之号的钦隆,眼里却露出了一道不可置信似的惊疑和痛苦之色。他压着胸前那正在汩汩往外冒着大量鲜血的伤处,慢慢地直起身,仿佛一时难以定夺,是继续迎战,还是暂时避开对面这个显然已是疯狂的魏将。

周庆转眼间已纵马到了近前,朝他再次刺来。钦隆在近旁那一队见状赶到的亲兵的保护下,一边躲闪,一边后退。周庆身后的死士也迅速跟着冲上。

两团人马陷入乱战。

正这时,从谷口之外狄军后营的方向,纵马疾驰冲来了一个尉官,朝着钦隆大声地吼个不停。

耳边充盈着厮杀之声,周庆也听不懂狄人的言语,不知对方说的到底是什么。但看见钦隆的脸色大变,似惊怒万分,突然,呕出了一口血,随即仿佛彻底下了决心,在一干人的保护之下,匆匆离去。

周庆杀得已是眼红,不死不休,怎肯就此作罢,竟自己一人纵马还要追上,被后面赶上的行军副将张密拦了下来:“将军!莫再追了!似乎是好事!他们在退兵!”

周庆横槊,停在马背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茫然望去,果然,只见前方狄营的后方有旗帜展动,传令的校尉骑着马,快速地穿行在阵地的周围,用哨发出阵阵尖锐的鸣声。

很快,除了近旁那些还在厮杀里无法脱身的狄兵,其余人纷纷后退,仿佛退潮似的,谷口外的野地之上,慢慢地恢复了空旷,最后,只剩下满地的死伤之人和狼藉的盔甲、弓箭、残旗。

周庆慢慢地回过神来,喃喃地道:“怎的一回事——”话音未落,眼前一黑,人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去。

他当天就苏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车上,腹部裹扎着,大军已走出谷地,正在继续赶往枫叶城。

张密知他醒来,立刻赶来,和他说了一个令他震惊无比的消息。

自然了,是好消息。

张密说,就在白天钦隆退兵之后不久,他们也收到了来自枫叶城的消息,终于明白,为何钦隆仓促离去。

长宁将军率领一支骑兵,从北面突入幽州腹地,犹如神兵天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抵达枫叶城,和城内的萧家父子一道,解了围城之危。

随后,八部之下那原本摇摆的中山和紫丘二部,得知大魏驰援的消息,带着粮草和人马,主动投奔了回来。

长宁将军和众人一道留驻在枫叶城内,以防备狄军再次集结攻城。

最后,就等着他们这支南路援军抵达,几方汇合之后,再共同作战。

北线的行动需要严格保密,直到此刻方知晓,张密的心情还是带着几分激动,忍不住感叹:“真是想不到!长宁此番运兵,不同寻常,当真是有大将军当年的风范!不瞒你说,先前经由她手,夺回青木原,我心中其实有些不服,觉着是她年少鲁莽,运气好,最后成事而已。今日我算是服了。胆色和战力不说,如此一条行军之道,便足以叫我甘拜下风了。”

张密是有感而发,叹了一番,见周庆躺着,起先一言不发,又慢慢地闭了目,以为是他伤势过重,乏累所致,便也不再多说,吩咐亲兵好生照顾好宣威将军,自己继续领兵前行。

接下来这最后的一段路,再无任何意外发生。

倒是有个离谱的事,那支数日前和他们在谷口厮杀过的狄兵,也就在附近日夜兼程地急行军。两支军队有时最近的时候,相隔不过五六里地,站在高处,甚至都能望见对方的旗帜,但却互不相干,只顾闷头,各走各路。就这样,八月中旬,这支南线援军赶在姜祖望限定的一个月的最后那天,抵达了枫叶城,双方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