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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184)

束慎徽扭脸,避开了太妃伸来的手,自己接了,擦了擦面上的汗痕,低声道:“我没事。母亲不必担心。”

太妃收回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兕兕平安回到雁门了吧?最近有她消息吗?”

束慎徽顿了一顿,“回了——”他的目光落向窗外的斜阳,停了下来。

太妃轻轻叹了口气。

“我就不问你们好好的为何又起争执。便是我问了,你也不会和我说的。”

她看着沉默的儿子。

“你也莫怪我偏心。别的我不知道,我不好说话,但我听说,那日你没等雨停天亮便竟丢下她自顾走了?你这样对她,就是你的极大不是!”

“不管你们那夜为何而起争执,当初你娶她,你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她便是心中一万个不愿,她也必须嫁入长安。你是如愿的,现在不管你对她有何不满,生她气时,我希望你多想想,她是因何而嫁你为妇!”

“该说的话,上次在行宫里我都已说了。我还是那句话,兕兕是个好孩子,你对她好,她不会负你。”

束慎徽的视线从窗外慢慢收了回来,望向自己的母亲,面露笑容,颔首:“这回我是真的记住了。确实是我的错。我会向兕兕赔罪。请母亲放心!”

太妃摇了摇头,暗叹口气。

他被太妃留下用了饭,掌灯前,依依不舍地拜别而去。太妃送他到了门外,停在阶上,目送儿子的身影。

殿下身影消失了,太妃却依旧立着,久久舍不得转身入内。

庄氏在一旁静静陪着,忽然听到太妃低声道:“兕兕当日入长安的心情,我大约是知道的。所以我更心疼她。只是,我也真的是有私心在的,为了我的儿子,我盼望兕兕能够——”

她顿了一顿,目光落向了西北方向的天空。那里此刻是一片落日的灿烂余晖。在那片余晖之下,是遥远的看不见的一座皇城。

“……无论将来会是如何,倘若兕兕能够和他相伴,不离不弃,我便真的能放心了……”

庄氏扶住了她,柔声道:“殿下和女将军天生良配,又都是慧人儿,便有磕碰,自己很快也会想明白的。太妃尽管安心,等下回殿下再带女将军过来,必是不一样的光景了。”

庄太妃再沉默了片刻,面露笑容,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我等着便是。”

束慎徽走出来。刘向随他下山,见他面上笑意不复,眉宇间似有郁郁之色,怎敢多话,只带着人一路相随。待一行人骑马回城,走到行宫下的山麓,已是深夜。

“明早动身,你们去歇了吧。我有些热,我在此处再吹吹风,等下上去。你们不必管我。”

束慎徽忽然说道,下马,把缰绳丢给随从,自顾往湖畔而去。

刘向见他站在湖畔,微微低头,眼睛盯着湖面,也不知在想什么。湖水黑幽幽一片,看着有些瘆人。他怎敢从命,只吩咐手下散了,自己依然跟着,只是不敢靠得太近,站在十几步外而已。

摄政王又抬起头,望向了北面的一片夜空,背影凝定,宛若塑像。

刘向等着,一会儿想着今日摄政王吃太妃的闭门羹,跪了半日,一会儿想着那夜,他握着血淋淋的被剑割伤的手走出来时那僵硬的表情。

虽然直到此刻,他还是没完全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摄政王和王妃之间起了不小的冲突,这是显而易见的。这一切,还都是源于那一夜,他找摄政王说了那个无生和尚的事。

刘向压下心中的负疚,看了眼天色,上前几步,说道:“殿下,实在是不早了。殿下去歇了吧。”

摄政王依然没动,就在刘向无奈之时,忽然听到他开口了:“你从前也是姜祖望的部下。据说王妃小时候就在军营里长大,你当时见过她吗?”

他没有回头。

刘向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上前道:“禀殿下,微臣确实见过。王妃很小,记得才六七岁大,就已到军营了。”

他说完,见摄政王仿佛一怔,慢慢地回头,看着他。“这么小?”

刘向颔首:“是。”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问道:“她小时候是怎样的?”

刘向道:“王妃小时就不爱说话,刚来的时候,也是个玉雪女娃,年纪虽小,竟自己要和步卒一道操练。起先没有人当真,只以为是她一时兴之所至。没想到她天不亮起身,天黑入营,日日如此,风雨无阻。微臣从未见过心性如此坚忍之人,何况是个女娃。不瞒殿下说,当时王妃就在微臣所领的步卒营里,胳膊和腿经常都是摔打的青痕,微臣有时都觉于心不忍,她自己却毫不在意。后来微臣入了长安,未再和雁门往来,多年之后,微臣再听到王妃的消息,便是那一年她领人夺回了青木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