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长宁将军(17)

这皱眉说话的老者,便是贤王束韫。

杨虎想起旧事,还是一肚子的气。当众背不出诗丢了脸,回家就被大人狠狠打了一顿屁股。

“禀老千岁,军营里说话就是这么大声的,我还算斯文了!要不然,等上了阵,厮杀起来,自己人喊话都听不见!老——千——岁——”

他故意笑嘻嘻凑过去,又大吼了一声。

“哎呀!我看你这小娃娃,就是故意要吵本王耳朵!”

“便是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啊!老千岁你冤枉我了——”

你一言我一句,一老一少,竟好似斗起了嘴。

姜祖望赶到近前,压下心中的烦恼,告罪:“大营离城几十里路,若是有事,老千岁怎不叫人传个话,我去城中见老千岁便可,怎敢劳动老千岁亲自来此?”

他这话绝非客套。

束韫份位极高,是高祖的嫡长子,圣武皇帝的同胞长兄。当初高祖要立他为太子时,束韫认为国强敌林立,需一智勇双全的太子,而自己才智平庸,处处不及胞弟,坚决要将太子之位让出。武帝继位之后,亦厚待长兄,封号同万岁,束韫又极力不从,最后只受了贤王的名号。他人如其号,贤明不争,性情豁达,百官无不敬重,人称老千岁,在明宗朝时,便得了上朝赐座的独尊待遇。就是权焰炙盛的高王束晖,见了这位嫡长兄贤王,也不敢无礼。

这些也就罢了,问题是束韫一把年纪了,看他走路都需人搀扶的样子,这段路又坑坑洼洼,很是颠簸,万一路上闪了他的老腰腿,担待不起。

“大将军你中帐繁忙,连日不见你入城,本王无事,今日就自己出来。万一扰到大将军,还望莫怪。”束韫笑眯眯地道。

“万万不敢!”

姜祖望忙从杨虎手里接过束韫,要将人扶入大帐。

“不用不用,本王老当益壮!我自己能走,不用大将军你扶!”

束韫挡开姜祖望伸过来的手。姜祖望只好在后小心护着,入帐后,又恭敬地请他坐到正中位上。

束韫拒绝,“中军大帐主位,岂是我能坐的?莫说我了,今日便是陛下亲至,亦不可夺。”

姜祖望只好使人替老千岁另外设座。束韫坐定了,张望帐外,“本王方才入辕门时,听一小校讲,女将军帐下有位樊将军,今日也归营了?我进来时,依稀瞧见一位将军自你帐中出来,满面须髯,虎背熊腰,威武雄壮,人莫能及。本王想再看个清楚,却是老眼昏花,一晃便找不到人了,不知那位将军姓甚名谁,担任何职?”

姜祖望没想到束韫贼精,隔老远,这都被他看见了,只好应道,“那位应当就是樊将军了。”

束韫眼睛一亮,“莫非是女将军和他一道回了?”

“樊将军确系小女麾下之人,不过他这回出去,是另有要务,和小女无关。小女那边,前几日末将也给老千岁递过近况,她还没回。待她回来,立刻派人通报老千岁!”

束韫面露失望之色,抚须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我还道是女将军回了呢!”

姜祖望告罪,称时不凑巧,令他久等。

束韫道了句无妨,“女将军之名,本王在京中便早有耳闻,这回摄政王求娶,本王自告而来,除了要替摄政王转达诚意,也存了一点私心,是想比旁人早些见到大将军爱女之面,本朝独一无二之女将军!可惜如你所言,时不凑巧,未免遗憾。不过,这些日,本王在城中也听到了不少女将军英勇善战的过往之事。记得青木原那一带,早几年还是被狄人占住的,是女将军领兵夺了回来,建镇亲自驻兵,打通了东西防塞。提起女将军,我看城中是人人敬重。这一趟,路远是远了些,却没白来!”

姜祖望何来的心情听束韫唠叨这些,一心只想快些把这尊大佛给请走,在旁唯唯诺诺,又代女儿自谦了一番,便看了眼帐外。

“老千岁,您看,外头这天也不早了。边地不比京城,这节气,天黑得极快,入夜更是骤寒,与凛冬无二。营帐透风不暖,老千岁您万金之体,不如由末将送您及早回城,免得冻着了老千岁。”

束韫笑呵呵地道:“看来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了大将军。大将军这是下逐客令了?”

姜祖望自然连声否认。

束韫转为正色,“罢了,本王今日前来,是想告诉大将军一声,今日收到了一则京中加急递送的消息——”

他微微一顿,神色凝重,语调也转为低沉,“大司马高王于前些日暴病身故,本王须尽快回去。”

姜祖望大吃一惊。

高王束晖虽年过半百,却是龙精虎壮,传闻他王府后院曳绫罗者不下百人,夜夜笙歌。万万没想到,竟突然暴病,人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