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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130)

今年是少帝继位以来的首次春赛,这是一个极好的能够帮助他在六军和百官面前立威的机会,自然是由少帝自己来射这一箭。

他平日本就操习骑射,弓箭娴熟,但是兰太后和朝中的几名老臣有些担心,恐万一临场生变,想出了个法子,暗中将那面鼙鼓做大,如此,利于少帝中标。鼙鼓虽是遵循上古礼法严格而制,方圆尺寸,皆有规制,但这种暗中的放大,放到了春赛大校场的现场,那就如同沧海一粟,距离高远,到时候,也不怕人会瞧出什么端倪来。

少帝对这个安排却是反应激烈,坚决不受,称宁可不射,也不愿易鼓。兰太后等人原本寄希望于摄政王,想他去说服少帝,不料摄政王也否决了这个法子。不过,为确保不出意外,从几个月前开始,宫中就立了一面高度尺寸以及材质都与今日鼙鼓完全相同的仿物,摄政王则抽空亲自督教。

兰太后本对他略有不满,觉他过于纵容少帝,未免不够重视这一箭于少帝的意义,但他一锤定音,她也无可奈何。所幸后来听闻少帝练得百发百中,这才放下了心,今日便就坐看,少帝最后这一箭,射出来是落在什么位置了。

主持今日春赛的校阅官是兵部尚书高贺。他朝服羽冠,迈步走向观台,朝高坐在正中前排的少帝而去。一名身着明甲的六军将军双手捧着一支扎缚着红丝的金箭,紧随其后。

来到少帝座前,高贺行礼过后,朗声道:“恭请皇帝陛下移驾弓台,为我大魏今日春赛拔射头箭。陛下万岁,万万岁,大魏耀武扬威,攻无不克!”

他话音落下,那执箭将军单膝下跪,将手中的金箭高举过顶。

少帝继续坐了片刻,终于,慢慢起身,从位置上走出,朝前行了两步。

就在人人以为他将接过金箭去往临时设于场中的弓台之时,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他竟又停了步,转向观台之西。

那里,伞盖锦绣,是今日宫中女眷的观礼位置所在。

“长宁将军姜含元,上前听令!“

少帝发出的声音,经他近旁的一名传话官传递下去,一变十,十成百,百成千,很快,全场之人便都知悉。

束慎徽今早和姜含元匆匆分开后,便一直伴驾在少帝之侧。此刻他就坐在少帝身旁的位上,和旁人一样,正静候他取箭登上弓台,突然听他如此发话,事先毫无准备,不禁一怔。

他都如此,场中的其余之人更是意外了,上从文武百官,下到六军将官,纷纷转颈,望向少帝正在注目着的那个方向。

坐于观台之西的姜含元,就这样,突然之间,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

身为武将,对今日的场面,她自然也是感兴趣的。不过没她什么事,她是做好了纯粹来旁观的准备,欣赏长安六军子弟如何龙腾虎跃,一竞高低。忽然收到来自少帝的传唤,莫名其妙,不知他在这种时刻突然如此,意欲何为。

她在位上停顿了一下,见身旁的兰太后和长公主永泰公主等人都在看着自己,默默起身,随一名方才来到近前的引导仪官,在身后众人的注目之下,走了过去。

她以为束慎徽应当是知道的,心里略略有些怪他。昨夜处了长长的一夜,他竟昏了头似的,只顾别的,这事一句也没提,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叫她提早做个准备。

她到了近前,瞥他一眼,以目责询,他正也看向她。

二人四目相对之时,她明白了。

他事先也是不知情的。

少帝就在近前了。姜含元收了和束慎徽对望的目光,行礼。

少帝等她起了身,说:“姜氏满门忠节。大将军几十年如一日,代朝廷御守雁门,边塞得以固若金汤。长宁将军你亦不遑多让,良骥千里,勇冠三军。今日春赛的这支金箭,朕特赐于你,由你代朕,将它射入鹿鼓,以此,激励我魏朝天军。”

“我大魏之将士,倘若上下齐心,人人皆如大将军与长宁将军这般,击阵,何阵不摧!作战,又何战得以不胜!”

少帝神色庄重,这一番话说完,再被传送下去,全场万人无声。

“赐长宁将军甲袍!”

少帝话音落下,一名侍人疾步走来,恭声道:“请将军随奴往这里来。”

姜含元从惊诧中回过了神,下意识地,再次望向对面座上的束慎徽。看见他的神色已是恢复如常了。他端坐着,对上她投去的目光,面上并未显露任何的表情,但回望着她的目光,却是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还带了几分鼓励之色。

姜含元心情略微纷乱。她做梦都没想到,少帝不声不响,今日竟然又来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