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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游(408)

季晓雨问她:“你妈也练这个吗,我姥爷天天早上也练。你妈是哪门哪派的?”

田玮:“我妈学的是先天纯阳功,不过别的大师来做报告她也会去听的。……上次先天纯阳功掌门田玉荣大师来芜城做报告,后来还搞了个小型茶话坐谈会,我妈特意还从宣德县赶过来。就那次,风君子也去了,还和田大师比划了几下,大师说他可有慧根了,要收他做徒弟!……风君子,你说是不是啊?”

我有没有听错?田玮她妈一定是个女的,怎么会去学名字叫“先天纯阳”这一类的功法?还有风君子也跑去凑什么热闹?他和那位大师怎么比划的?我忍不住问道:“风君子,真没看出来,你还干过这种事?”

风君子笑道:“上个月是几个外面的朋友一定要拉我出去参加一个什么茶话会,说机会难得能和田大师结缘。田大师在那发功,我跟着他的手势动了几下,他就说我有慧根,都是开玩笑的事情……”

这个田大师挺贼啊,偏偏看中了风君子,恐怕不是别的原因,而因为他是风怀远副市长的公子。如果收了这么个徒弟忽悠好了,那在芜城发展下线可要方便多了。看来风君子对这样的事情不是不感兴趣,而是自顾身份戒律不好插手去管。当着其他人的面我也不能直接问,只有指着那两张传单道:“风君子,你看这事怎么办?”

教室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风君子说话也不方便,开口念了两句偈语:“你向东去我朝西,且隐仙踪问布衣。”

他的意思我心领神会,就是让我们分兵两路去看看热闹,我去东城大剧院看看张宝瑞大师,他去西陵大礼堂看看李至真大师。混在普通人群中,不要露什么痕迹。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我也答了两句偈语:“大道从来天机远,也看人间弄玄虚。”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办法的话该管还得管,修行不是独自一人不闻不问就可以成道的事情。我现在的口才还不错,张口就接了出来,看来三山会上得到的“声闻智慧”不是白给的,暗暗有点自得。

季晓雨与田玮齐声道:“切!你们俩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呐?”

这时柳菲儿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恰好听见风君子与我的一问一答,好奇的说道:“你们这是在对诗吗?文法好像有点不对,可以再修改修改。……都坐回去吧,上课了!”

……

一九九二年一月一日晚,芜城的东城大剧院,我坐在一群虔诚的听众当中,正在聆听台上的炎黄修命开慧功大宗师张宝瑞先生的高谈阔论。年纪比较大的听众占了一半以上,但会场中还有其它形形色色的人,工人、教师、学生、小商小贩、国家干部都有。我还看见了一熟人,坐在大剧院的第一排,是我们学校的年级主任司马知北。

芜城师范大学生物系毕业的司马知北老师听得非常认真投入,他的膝盖上放着个小型录音机,手里还拿着笔和本。但现在他没有做笔记,因为台上的张大师正在告诉大家放松静坐,双手不要有动作。带着录音机来听报告的人有不少,据说“大师”的带功录音拿回去播放也有“气场效应”,可以治病强身。我刚进会场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这些了,而且一开始还有一个主持人强调这场报告会不能“疑法”,思想中不能和大师的意念相对抗,否则效果就不明显云云,先给足了心理上的暗示。

这位张大师口才极佳,说话很有煽动力,似乎从远古到未来,从地球到宇宙无所不知,如果他出生在古希腊一定是个相当出色的演说家。他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理论,对于没有真正学过哲学或者逻辑的人来说真能给绕进去,哪怕接受过高等教育。好歹我也是修行界的石小真人,不会被空口谈玄忽悠进去了,而其他人还真不好说。

张宝瑞大师要发功了!只见他站在主席台中央,把大手往左一挥,会场中一千多人都跟着他的手身子向左一歪。接着他又把手往右一招,这一千多人又往右一歪。只见他的手势转着圈,一千多人跟着前仰后合。如果不知前因后果,你会感叹这是世间莫大的神通!

修行人无论是御物还是御器,都不可御有灵之身,此所谓心不二用身不二主。连我的阴神出游托舍也办不到,除非是阳神夺舍,但那样等于把另一个人给杀了。而这位张大师挥手之间舞动千人,我只有叹气的份,只能说人家耍的手段巧而已。这确实不是个修行人,在他身上我感觉不到修行人特有的那种神气波动,那挥手,不过是挥手而已。

但我在会场中还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微弱信息,不是发自某个人,而是一千多人的合念。这种合念足已让心志较弱者不由自主,接受一种群体的心理暗示,无意识下去跟踪模仿。这里面也并非完全没有门道,说起来风君子玩过这一招。他当初封柳依依为山神接受众人香火膜拜,其用意就是借众生心愿力能够修行。但那毕竟不是修行,只是给柳依依一个环境,法诀还是另有巧妙因由的。

张大师今天是来芜城“播种”的,据说这场报告会之后,还要在芜城举办气功培训班,传授一级、二级、三级仍至更高层次的功法。最后主持人一脸兴奋的告诉了大家这个好消息,并且请在场的诸位回去多做宣传,将大师的信息多传一人,也对“功力”多助长一分。我在东城大剧院看见的情况大概如此。

听风君子后来的转述,他当时在西陵大礼堂见到的情景也差不多——

西陵大礼堂面积稍小,以往都是政府机构开大会做报告的地方,这次被璇玑功李大师借来搞宣讲面子可不小。风君子也遇到一个熟人,不过这人不是什么俗人,居然是广教寺活佛的弟子尚云飞。尚云飞和风君子一样也混在一帮普通人当中不动声色。

这位李大师与那位张大师风格不同,谈的没有那么广博但是更加玄妙,煽动性也更强。他从一开始就告诉台下的听众练了他自创的璇玑功,会有多少多少好处。至于不生病了,不吃药了,不赔钱了,不郁闷了等等等等。总之世间一切苦他都能渡!

很显然这位大师自己或者找人研究过一点佛学,说的话很有体系能自成一家,至少听上去像那么回事。风君子和尚云飞遇到就坐在了一起,他们两个对这位大师的感觉是一样的。李大师吹嘘完可以渡世间一切苦之后没忘了变换逻辑将忽悠收的完整——那就是如果生病了如果赔钱了如果郁闷了,那不是他的璇玑功不好,而是练功的人本身有业力未消,练他的功就是消这种业力,将来能够进入璇玑世界。

两头堵,一条路,最后指出一个归宿,这已经接近于原始宗教的形式。信仰本身无所谓对错,却不应该对不信仰者发出隐含的威胁,又将自己化身为教主。风君子与尚云飞对视一眼面色都很沉重。台上这位显然是要在世称神了!

最后这位李至真大师也现场露了一手,要为在坐的所有人播下璇玑的种子,并且声明只有那些怀着正念有缘份的人才能接受到。只见他在台上双手往前一伸,许多人都纷纷觉得有什么东西到自己体内来了。

风君子也感到有点异样,觉得这位李大师还有点门道,善用自古以来的宗教形式。能借人心性而制人为己所用,同时宣讲了一些所谓方法确实与佛教中某些观想的法门类似。但他不问其中真意,也不问在场是什么人,统统拿出来用了,不论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后果来都算是他李大师的神奇。

我看见的这个张宝瑞和风君子看见的那个李至真,忽悠中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以神通讲佛道,然后宣称自己的成就超越佛道,能够结合佛道。我知道风君子与尚云飞早就有那么一些门户摩擦,听台那两位“大师”的意思,都拜在他门下就什么都好办了。这两个人连连对视,又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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