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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新中华(188)

公务员闹饷,北京警察三个月没领薪水,上次来请愿,熊凤凰还狠狠的挨了两记耳光!袁世凯将所有财力都集中在这次战事上面。其他省份的巡防队多有兵变的。他指着自己鼻子骂,撑到大选结束,要是还干这个财政部长,自己就是王八蛋!死后进不了祖坟!最后还神神秘秘的向杨度透露,这次战事能支撑下来,很可能是大总统以东北权益偷偷向日本抵押借款的。要是真闹出来,本来支持大总统的英国可能第一个就不干!

谈起现在北方事情日蹙,两人都是叹息。光复以来多好的局面,怎么没多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这个问题熊凤凰想不清楚,就连杨度也觉得模模糊糊的。

从湖南老家带来的长随将杨度送进了自己的书房,又恭谨的问他要不要让小厨房开饭。杨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去吧!我在总统府用过饭了……晚上替我杜门谢客,我谁也不见!”他的从人本来就简单,看他们都退了出去之后。杨度也没有进大书房,闪身就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一推开门,就见里面端坐着一个人在灯下看着书。杨度笑着走过去,拿起他手中的书翻翻:“白老哥,怎么就看些济公传这些东西?你也是江北军的大人物了。这书可配不上你的身份啊。”

灯下那个人正是白斯文,他淡淡的笑了笑。这些日子来,南北一正式开打。很收了他运动资金的陆建章顿时就翻了脸,开始大举打击他组建的地下情报网络。不管是新宗社党还是给雨辰做事的情报员,都抓起来军法处置。唯有对他似乎还留了点情面,给他容了点逃跑的时间。

这种情况下,白斯文怎么能就这样跑回江北呢?前些日子他做得太过招摇。自己心里也有些警惕,另外还布置了一些秘密的情报暗线。于是就在北京东躲西藏的主持着这里的情报工作。北洋这些官僚做事的风格他也了解,一开始雷厉风行是给上面儿看的,后来就一天赛过一天的稀松了。后来看到北洋因为前线战事一再不利,他居然又大摇大摆的又联络上杨度来了。

听着杨度拿他开心,他也笑道:“皙子兄,我们丘八出身,不懂得什么深文大义。还是多了解些老百姓怎么想吧……我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被陆建章拿住,还能望我们司令那里传情报?因为我就和北京的百姓打成一片了,到哪里都有人掩护着我呢。”

杨度听他吹牛,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就吹吧,一些满人余孽。能有多大活动的本事?要不是咱们爱朋友,你早就被枪毙七八回了……前些日子被密探追得走投无路,跑到我这里来,我冒着天大的干系把你留下来了,可不是听你在这里说嘴的。”

白斯文嘿嘿一笑,也没什么觉得丢人的。自己一个小小的上校情报副处长,能在北京城活动成这个样子。已经足可以使他自豪了。他试探着问杨度:“皙子兄,今天铁狮子胡同那里关防严密。北京市面上又风传袁总统身体不好,你耽搁这么久回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小小书房里面一下沉默了下来。杨度面上如挂了一层寒霜,只是无意识的敲打着书桌。眼睛直直的盯着白斯文,一时也并不说话。袁世凯患病的消息传出来他并不奇怪。京城这个地面邪,你越是想封锁消息,这消息越传得快。关于袁世凯和雨辰这次南北对决,京城什么样的流言都有。最出奇的是说袁世凯是京城法源寺下面的一支蛤蟆精,是法源寺十大妖中最后一个,也是乱清室江山的。其他的妖怪还有什么蟒蛇精曾国藩啊(曾国藩身上一直有癣,形如蛇斑),红羊精洪秀全哪,狐狸精慈禧啊……都已经到世上走过一遭了。现在蛤蟆精气数已到,而雨辰就是小张太子转世,身边的那些大将就是四伏魔龙将下凡。把这最后一个妖精收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他只是非常认真的在考虑,袁世凯的确是支撑不了太久了。看他的寿元,支撑过明年都很危险。眼下战事倒不用太担心,雨辰没那么大胃口一直打到直隶来。但是袁世凯身后,北洋分崩离析就在眼前。自己一向在北洋团体里面得罪人,今后将如何自处?在总统府看着袁世凯强撑着病体布置军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转这个念头。但是总想着袁世凯待自己实在不薄,不能在这个时候背叛他。可是当江北军这个圆滑世故的情报处长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些念头又不自觉的浮上脑海。

白斯文何等灵醒的人物,看他这样出神,心里面也猜到五六分。哈哈的朝杨度笑道:“皙子兄,你也不必烦恼。咱们兄弟二人说好的。咱们只论交情,不说其他。也不要你背叛恩主,你也不管我给司令操劳的事情……反正你要是有什么决定,兄弟都支持你。说起来这天下的事情不就是他妈的这么回事?咱们这些人自己不能成个局面,总要替人家办事不是?在哪里吃这碗饭还不是一样……”

听着白斯文说不劝他不劝他还是拐着弯子在那里下药。杨度不由得一笑,白斯文就有这个本事,和任何人相处周旋起来,都很快能拉得亲热。他笑骂道:“滚你的吧,整天给你们司令做说客,他就那么好?我看也稀松平常的很……”

他在那里开玩笑,白斯文可真站起来整整自己身上的衣服,拿起帽子就要离开。杨度一愣:“白老哥,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白斯文笑道:“我怎么会经不起你老大哥的玩笑?今天铁狮子胡同戒严,定是有什么大事情布置了,我找几个朋友打听一下。得为咱们司令办事哪!”

杨度心下有些感动,现在白斯文的处境颇为危险。铁狮子胡同的事情他张嘴问杨度就成。但是自从上次约定大家只朋友论交,不谈公事之后,他就真的绝口不提。晚上戒严也要出去打探消息。做朋友到他这份上,也当真不容易了。他伸手想将他留下来,却最后只化作了一声低低的叹息。看着白斯文蛰摸着小心出了房门,他坐在椅子上面颓然按着头。

帝王术,帝王术……难道从自己师傅到自己,最后都是要变成一场笑话吗?还是这个时代已经变了,已经最后拼的还是实力,已经没有了他们这些纵横家的位置?江北军和他们那个年轻的首领,这次究竟想做到哪一步?湖北战局不利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情了。他们得手于湖北之后,还会继续北上么?而袁世凯还有什么厉害招数没有使出来?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君等北面,我自南向?

小书房里的座钟滴答滴答的响着,杨度熄了灯,呆坐在那里,只有一对眸子在黑暗里闪闪发亮。

信阳一带的天色已经渐渐放明了。陈山河支队主力昨夜并没有休息,在即将到达信阳附近的时候,连夜坚持在行军。一夜走出去六十里路。等到离董山不过二十来里的时候,已经碰上了教三团派回来联络的骑兵。

蔡恒文是最先接到教三团的报告的,他匆忙看了一下王也鲁在山头鏖战间隙匆忙写就的报告,脸色先是一喜,接着就是深有忧色。他凝神想了一想,飞马就去找在队伍中间督促前进的支队长陈山河。

果然就在队伍行军长列的中间,陈山河也没有骑马,和士兵们一起奋力步行着。他敞着军服的领子,清亮的嗓音前后响出去好远:“弟兄们!不远了啊!咱们吃了这么些天苦头,枪没缴几条,俘虏没抓几个。最后目标就在眼前啦!北洋第一师是他们起家的部队,咱们要是能把他们揍个干净,那可就名扬天下啦!”

兵士们昨天晚上就一次大休息,一次小休息。已经疲倦得够戗了。这个时候听着他们的支队长陈山河还这么有精神,在队伍里面和他们一起行军,连说带笑的。这腿上的酸软也似乎好了一些,鼓起精神走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