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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出书版)(579)

也正是因为这个,带着索尔兹伯理姓氏的首相特使才会这么快的赶到上海来和他徐一凡谈判,也正是因为这个,徐一凡才这么坚信,这位特使,会屈尊应召,来江顺轮上和他谈判!

在徐一凡脑海里头,这十九世纪末的世界局势翻腾个不休,整个大清,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个上头,没人能超过他的见识了。甚至摆在全世界都是这样,除非再有哪个正好熟悉历史的倒霉孩子和他一样挨雷劈玩儿穿越。

索尔兹伯理这个英国小白脸是来了,说明他对大局的把握也没有错。可是却不知道,英国人想利用他,开什么价钱出来?

他徐一凡可是在南洋用自己清白之躯卖出了一千万两的红相公,英国鬼子盘子开得小了,他还真不希罕。

张佩纶正坐在徐一凡的旁边,看着徐一凡的神色又变得有点古怪,知道这位大帅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反正,总是憋着害人的。他在心底长叹一声,也有点郁郁,马江之后,他遣戍新疆,往日骄狂,已经是洗得干干净净。李鸿章收留他,他在北洋生活优裕,那里又风气开通,他有大把的时间读大量的书,来认识这个世界。徐一凡此次来上海,他自以为盘算已经至矣尽矣,蔑以加以,也称得上忠心耿耿。甚至存了让点利益给英国人的心思之后,他主动为徐一凡担起坏名声来的心思。

反正他张佩纶是什么都见识过了,了不起再回家闭门读书。

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徐一凡的见识,实在是高他数倍有余,英国人果然摸上门来了,首相特使,就坐在江顺轮局促的大餐间里头!

隐隐以徐一凡谋主自诩的张佩纶内心里现在满是挫败感,虽然徐一凡让他作陪于这么重要的场合,可是他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头。

泱泱华夏,每逢末世,或者气运衰微到了极处的时候,总有天生英杰命世。这片土地这些年遭逢的却是历史上从未曾有过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既有满清这样的种族政权,又有西方列强也从未有过的各方面都极其强大的敌人环伺在侧。华夏元气崩颓,国人也第一次对自己的文明失去了信心,茫然的寻找出路。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徐一凡这样大不一样的英雄降世?

可是瞧着他老憋着坏笑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英雄呢……

有句笑话说的是,两个英国人在一起,对坐一天能不说话。因为没有介绍他们认识的人,英国的绅士绝不会主动开口搭腔。三个英国佬虽然乘夜赶了过来,可是现在这个架势,倒和这个笑话有点差相仿佛。这种情势,何伯办了几十年外交,也可是没碰到过。

三个英国佬只是在那里浅浅的喝着咖啡,倒不完全是为了矜持。而是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徐一凡那封信,一下点到了沃特斯此行的要害,东亚的清帝国和日本在一场战事之后双双失去力量,帝国在亚洲针对俄国的布局一下空了好大一块下来。白厅疯狂的在寻找着弥补这个局面的措施,徐一凡这个远东土著军阀的崛起,自然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正好徐一凡通过何伯谋求接触,所以才有沃特斯这闪电一般成行的速度。

即使沃特斯来得如此急切,但是说实在的,不管是他还是何伯,都对于徐一凡并不太以为意。以为他在如此局势下,只有乞求大英帝国的恩惠。可是今夜徐一凡的做派,特别是那封信,一下就让他们再也轻视徐一凡不得。能对世界局势有如此深入的了解,能对大英帝国亚洲布局政策如此熟悉,那么这个人在东亚的土地上,就绝对属于人杰一流!

他的实干能力已经被他的行动所证明,以一支孤军击败了大半个日本陆军,怎么也不能说是无能之辈,再有这样的见识和眼光所配合,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举止完全是西式的徐一凡的分量,难道还掂量不出来么?久在中国,熟悉大清内情的何伯甚至可以断言,整个北京城,没有一个人可以当这徐一凡的对手,在这生气勃勃的年轻人面前,北京城再高大的城墙,也不过就是在他的马靴下一踹即倒,他徐一凡有很大的可能,掌握这个帝国未来的命运!

这个时候,原来威逼诱惑手段,甚至可以以一种冷淡的态度接受这个远东军阀效忠的打算,就全然落空。而他们还没想好,这个时候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和徐一凡打交道!

想到这里,何伯忍不住恨恨的看了一眼巴纳德,又看了一眼沃特斯。

巴纳德的混蛋在于他是上海领事,天然就有搜集清帝国东南省份变动情报的责任。而对于徐一凡这么一个人物,他只有几份轻描淡写,含糊其词的报告,还不知道是在那场酒会过后匆匆涂抹而就的。这样的人,再不适合待在这样重要的职位上面了。

对沃特斯的怨气却在于,姓索尔兹伯理的人,满脑子除了对付俄国,就是对付俄国。这位沃特斯特使看到徐一凡信上俄国两个字,就沉不住气的拖上他们匆匆来到了这江顺轮上头!

在亚洲,除了对付俄国,还有其他那么多重要的事情。在这位年轻特使的眼中,他们这些服务于远东的外交人员,似乎在忙着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而他们才是在做真正的大事情。这片土地如此巨大,人口又远远超过俄国,在这几十年殖民地外交生涯当中,何伯也深深的了解到在这数万万看起来似乎麻木愚昧的人民深处,隐藏着怎样一种坚忍和能力。他的外交生涯,一直在分化这个国家,培养这个国家的精英阶层对于白人内心深处的那种畏惧敬仰,甚至他还不惜有的时候违背外交原则,对于大清帝国那个异族政权表达出某种程度上面的支持……一旦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力量爆发出来,也许就会是白人对这个世界统治的末日开始!

这点隐忧,他一直藏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说出来。因为结果一定是遭到嗤笑。这些拖着辫子,斜眼睛,落后时代几百年的中国人,会成为文明世界的大敌?

两千年前,这个国家就已经有了灿烂辉煌的文明,建立了巨大的帝国,而且这血脉一直延续到了现在!难道真的没有重新崛起的一天么?

虽然和徐一凡初次见面,何伯这位中国通却清晰的感觉到。这位已经掌握了相当大的力量和权力的中国年轻人眼中,澄澈而清明。他的腰板,不会在他们这些白人面前软下半点。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在他的外交生涯当中,不管大清的精英如何聪慧,如何有能力。在他们洋人面前甚至可以表现得无理和清高——比如那位已经下台的李鸿章李中堂,可是在他们这种外表的背后深处,还是对他们白人极大的畏惧和仰望!还有一种最为深切的自卑!

可他在徐一凡身上,就是强烈的感觉到,这个年轻的军阀,对于他们白人,没有一丝畏惧或者谄媚,完全平等的和他们对视。不自傲,也绝不自卑。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大清土地上面啊……

何伯自然不知道,在他感受到的徐一凡这样心态的背后,凝聚的是跨度为一百年,整整一个民族数代人的血泪与奋斗!而这血泪和奋斗,还将在徐一凡的那个时空,继续的延续下去……

江顺轮的大餐间里头寂静无声,但是每个人的思绪却在翻转不休,咖啡喝了那么久,每个人杯子里头还是半满,要知道陈德煮的可是意大利式浓缩咖啡。徐一凡在猜测着几个英国鬼子的心思,张佩纶在心情沮丧,沃特斯在想着徐一凡到底有多大力量来成为大英帝国在亚洲的助力,而何伯只是在感叹着徐一凡的气度,巴纳德领事思绪却飘到了开春上海新的社交季节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徐一凡放下了手中小小的咖啡杯,开口笑道:“各位,咖啡味道再好,嘴也得用来说话啊!特使先生的来意,我已经深知。无非就是要维持远东局势的平衡————如果我在这里说,我可以迅速平定现在东亚大陆的混乱局势,并且在满洲抗衡俄国的南下可能,甚至可以在新疆中亚一带,牵制俄国人的侧翼,让他们不能越过中亚窥视大英帝国皇冠上面的明珠——印度。你们会用什么样的诚意,来回报我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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