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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出书版)(453)

张佩纶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杏荪,你何来之迟!”

“气运鼎革,焉能不盘桓瞻顾?”盛宣怀笑着回答。

唐绍仪也抓住了他另外一只胳膊:“杏荪兄,此时还有什么话说?”

“话是虚的,北洋家底,还有数百得力人才才是实的。做生意嘛,货最要紧……少川,幼樵,这条船,是不是给兄弟我腾个位置出来?”

※※※

“打赢了?这就打赢了?”

玉澜堂内,一片死寂。光绪捏着折子,呆呆的反问。他坐在那儿,瘦弱的身子似乎支不住脑袋了,深深的垂了下来。

徐一凡,再无人能制。一切打算,都成了泡影。

辽南大胜,日本求和的消息传来。和京城百姓们的热闹癫狂相比,颐和园内,却成了灵堂一般。慈禧已经没来由的打死了两个太监,戏也不瞧了,也不遛弯了,只是在乐寿堂里面转来转去,连李莲英都不大敢过去沾边。

光绪却彻底没了主意,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发呆就是半天,不吃也不睡觉。

历史书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大臣到了徐一凡这种地步,已经是功盖天下,功高震主了。要不是朝廷收拾了他,要不就是他成了曹操。指望他能当郭子仪或者曾国藩,那还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光绪只是喃喃的自问。

“皇上,咱们得变法了!祖宗成法,已经不能因应此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徐一凡有实力,我们还有天下士人之心!只要皇上努力振作,刷新政治,徐一凡也只能缩在两江,只求自保富贵!”

跪在光绪面前的文廷式砰砰的碰头,大声回话。

“道希,你上次也是这么有把握……”光绪低声嘟囔一句,还是六神无主的模样儿。

“皇上,您再信臣一次,君臣这一道坎,徐贼没那么容易跨过,他根基薄弱,要让这根基和他现在声望功绩配得上,少说也要苦心经营个三五年。这三五年,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祖宗成法,已经靠不住了。徐一凡靠什么赢得的功绩人心,咱们也可以这样做!皇上,此时是人心思变的时候,只要咱们主动变,这天下人心,还是在皇上这边!咱们不能再落在徐贼后面了!”

“变法?怎么变?朝哪儿变?谁来变?”光绪的脑袋,始终还是抬不起来。

“翁老师力保的谭嗣同!此子忠义血性无双,更曾是徐一凡谋主身份,徐一凡的伎俩本事,此子尽知。更有在野清流之望,以此子行变法之事,收天下士子之心,正是国朝存亡断续之机!”

“能成?”光绪颤着声音问。

“如何不能!”文廷式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这个时候,再不能流露出半点软弱。

“皇上,内去奸蠹,外慑徐贼,圣君正位,中兴天下,只有这唯一一个机会了!难道皇上想如甲申年间崇祯故事,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却没有了煤山!皇上,即使李莲英也向臣吐露了太后的意思,说现在老佛爷是全力支持皇上的,再没什么意气可以闹了。大家在一条船上……不信,皇上可以亲问太后!”

听到慈禧支持,光绪一下有了点勇气。站了起来挺挺眉毛,却又迟疑的问:“真的?”

门口突然响起了慈禧的声音:“怎么不是真的?”

老太婆在颐和园内行走,从来都是前呼后拥,煊赫得了不得。今天这个时候,慈禧却是只带了寥寥三两个太监宫女,亲步来到了玉澜堂!

慈禧眉毛皱得紧紧的,满脸慈祥的看着光绪。光绪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亲爸爸,儿臣不孝,这国事竟然……”

慈禧走过去,自然有太监抢上前将光绪扶起:“傻孩子,咱们毕竟还是一家人……现在我不指着你,还指着谁?事儿,你尽管做。文廷式呢,我瞧着说的还是实在话儿……变吧,那就变吧……还能怎么着?咱们娘俩,不能将来一块儿去煤山上吊啊!你放手去干,我不管!”

慈禧积威之下,光绪说话仍然有点颤抖:“那就让那谭嗣同来试试?赏他一个四品京卿的衔,先试试才具……”

“咱们这是在和徐一凡争人心!马骨头还要千金买呢!要给,就给部,挂侍郎的衔头,军机也能学习行走!这对日和谈,正好可以练练手儿,世老三挑头,谭嗣同参赞,这功不能再让给徐一凡了……”慈禧挑挑眉毛,开的价码更高:“皇上,我是老了,就指着荣养了,千万不能让咱们娘俩闹一个没下场啊……”

说到后来,老太婆已经是语调凄切。

慈禧如此做派,已经给了光绪最大的支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光绪仍然觉得神不守舍,迟疑四顾,只觉得这玉澜堂内一切都是那么灰暗,仿佛这堂皇宫室,就成了棺柩,直到将所有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八十七章 出发·祭奠

上海,招商局轮船码头。

一般的在长江往来上下水,或者干脆出海的客人,都在招商局栈房内等候上下船。新式洋务衙门办的局子,这招呼人上下船的做派也不一样,是洋电铃嗡嗡嗡的叫。每一次响动,第一次乘坐这火轮船的客人,都能挤着一大堆好奇的看着。纷纷议论这洋玩意儿就是邪,电气一通,这声音居然能这样怪,这样大。

但是今天,这招呼人上船的电铃都响了好几次了,放人上船的栅门还没有打开。乘客们也早就没有了围观电铃的兴趣,挤成一团,议论纷纷,不知道为啥还不开船。不过在这个年月,也没有后世乘客们误了飞机,悍然围观航空公司工作人员的举动。招商局可是衙门!单单竖在栅口的两根红黑交错水火棍,就让大多数人不敢吱声了。

等得久了,自然就有小道消息流传。

“……咱们今儿搭的这船,可有一了不起人物在船上!现在大家伙儿,都在等这位爷呢!”

“哪位爷这么大架子?招商局可是红衙门,道台老爷上船,都不见得有大餐间伺候,这位爷可是生生让火轮船等着他!”

“卖关子也够了,这位爷到底是谁?勿来事格,爽气说了,四两黄酒一盘蟹,都算是兄弟我的!”

“海东徐帅知道吧!这位爷是当年海东徐帅出山之前,三顾茅庐请到的军师!京城上书名动天下,大清时报的主笔,谭嗣同谭老爷!这次再入京门,是准备展布他的班班大才去的!”

“当年谭老爷不是被赶出京门的么?现在怎么又求回去了?”

“老哥,当时什么情况,现下又是什么年月?这场和东洋萝卜头的战事,海东徐帅打成什么样子,朝廷又打成什么样子?现在朝廷是要借才啊……谭老爷如此大才,朝廷已经说要至少给个部,那就是侍郎起码,白身而一跃成为中枢大员,这异数更超过海东徐帅两年五钦差在身……”

“当年海东徐帅,谭老爷,还有京门大侠王五三人结义兄弟,一个头磕在地上。真是大清的桃园三结义,现在海东徐帅已经要坐镇南方了,谭老爷又如此大用,王大侠志在江湖,收拾草野当中的窦尔敦,真真是扶保大清啊!”

“扶保大清?哼哼哼……这次有传言,谭老爷和海东徐帅是割袍断义,从此兄弟天各一方,你走阳关道,我走独木桥……”

“割袍断义?不能吧!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儿?”

“你再问,我也不说,不能说,不敢说。反正大家瞧着吧……”

外面人头涌涌,在招商局上海码头的公廨里头,也是长衫士子,济济一堂。这些人都挤在中庭,大声谈笑。南洋公学的老师学子,住租界的下台清流,混上海小报的那些笔杆子,都衣冠楚楚的站在这儿。招商局的工友忙着端茶倒水,已经是团团转足不点地了,这些长衫的爷们儿还嫌茶凉人慢,不时高声的呵斥几句。

众人交谈内容,也总离不开谭嗣同。不过论起这些人身份,是够不着进到里间和谭嗣同茶叙送别的,不过能在这儿站站,也算是沾了点清流之气。恍然就是可以指点江山的在野遗贤,谈论愈久,一个个声气儿就越发的大了,指使起招商局的工友就越发的颐指气使。气得工友一个个都在无人处朝着茶水里面吐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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