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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师父拔了坟头草之后(82)

作者: 四季奶糖 阅读记录

薛闻笛知道,他这是设下了结界,以防隔墙有耳。

“当初小楼身亡,小年为其招魂,七天七夜,招魂香断,幡旗尽毁,都不曾寻觅,便认为小楼早已投胎转世。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今年春天——”文恪顿了顿,复又说道,“我院中的红蕊白梅忽然开花了。”

那是个暮春的夜晚,立夏将近,星河烂漫,草木青青。

他被一阵隐约的虫鸣惊醒,又或者,他本来就没有睡踏实,梦里人间破碎,山河飘摇,醒后便有些恍惚。

可是花开了。

一夜春风,香满枝头。

文恪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披上外衣,急急忙忙出了卧房,奔到院内。星光倾泻,落满枝头,红蕊吐芳,花叶相依。放在寻常冬日,这只是普通一景,可现下春风正盛,这便是上天恩赐了。

文恪一夜无眠,出神地站在树下,听着花开,听着自己的心跳。

“我那时便知道,小楼并没有投胎转世,他甚至,还活着。”文恪娓娓道来,“十年前,他从苍州背回一个身受重伤的同道,名唤钟有期。他请我此人诊治,我应诺前往。”

薛闻笛再次听到钟有期这个名字,一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说不出的复杂。

文恪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坐上临渊长老之位,是因为他博学广识,术法医经,奇门八卦,无一不通,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来形容他都显得浅薄。因此孙雪华不让他上前线,说他是最后一道城墙,万万不能有损失。

而文恪第一眼看到钟有期,心里便有了计较。这人内息耗损,身体羸弱,本是回天乏术,可再探他心脉,虚实之间,竟隐约有一丝剽悍之力。

文恪当即便起了疑心,但未曾显露。

“我私下曾经找过小楼,询问过此人出身来历,可是小楼却好像一头栽进去了似的,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薛闻笛耳朵一热,就有些心虚了。

文恪又道:“但那时候,城中伤患太多,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追究钟有期这个人,只能提醒小楼多加小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向小楼要了他三根头发,烧成炭,用荷叶包裹,埋在了那棵白梅树下。”

薛闻笛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文恪告诉他,这是给他祈福用的。那会儿,他要再度离开临渊,走得太急,没有细想,如今在这样一间安静书房,听着故友谈及往事,其中竟有这般深意,感动顿生。

“世道艰难,我无法离开临渊,自然不能及时提供帮助。但若是哪天,到了生离死别之际,我应是有和阎王爷搏上一搏的法子。”文恪叹息,“我本指望小楼可以平安回来,实在不行,依着那发炭,我也可以寻到他的踪迹。但他却,毫无回音。”

直到那株白梅盛开。

文恪便醒悟过来,薛闻笛没有彻底死去,而是被封印在了锁魂阵中,不得脱身。现下他灵气复苏,血脉相生,白梅有了感知,一夜生花。

薛闻笛听了,琢磨着时间,今年暮春,可不就是他坟头长草的时候?

“我掩盖了白梅开花的迹象,本想趁此机会,继续搜寻小楼的魂魄,但灵气太弱,出了临渊,我的觅魂术就很难奏效了。”

文恪多有惋惜之意,曹若愚不知怎地,插了句嘴:“那你为什么不出了临渊去找他呢?我师父可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翻遍五湖四海才找到——”

他瞥了眼自己的大师兄,倏地噤了声。

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文恪愣了愣,如实答道:“当时,没有想过要离开临渊。”

他笑了笑,并不遮掩自己的内心,“想来,这便是我和薛谷主的区别吧。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是精进灵术,靠脚走,我不行的。”

李闲一听他称呼薛思为薛谷主,就明了:“文长老,你都知道了?”

“我是眼神不好,心可不瞎。”文恪说得别有深意,“还有,我身后这位,你打算站到几时?”

薛闻笛噗嗤笑出声:“我还当你真看不见我呢,原来在这儿等我啊?”

“不等你等谁呢?”文恪也笑了,薛闻笛找了张凳子坐下,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和原先差不多,薛谷主当真奇人也。”

“那可是我师父,能不是个奇人?”薛闻笛一脸骄傲,奈何文恪看不清,没有附和他,而是继续道:“白梅花开不久,就有弟子在临渊山门捡到了横雁。”

“捡到?”

薛闻笛意识到,此事很不简单。

“对,就是捡到。”文恪面色凝重,“有人故意将横雁悬在了山门匾额处,非常显眼。小年得知后,还找了许久那个放剑的人,但是都没有找到,只好不了了之。我猜测,除了我跟薛谷主,还有人知道你已经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