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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师父拔了坟头草之后(228)

作者: 四季奶糖 阅读记录

薛闻笛哑然,竟说不出要还是不要。思量片刻,他取下腰上横雁,两手横握,抵住了长鲸行的剑身。

两把剑剑光交相辉映,灿如朝云,只不过长鲸行更重,大气磅礴,而横雁稍显轻巧。薛闻笛笑笑:“我跟你说,我年少的时候,跟小雪可是棋逢对手。”

“嗯。”

“他也一直希望我能和他并肩。”

“嗯。”

薛闻笛蓦然收剑,微微俯身,对着长鲸行说道:“对不起小雪,是我食言了。下辈子有缘,我们再一起游历。”

他瞧了眼薛思:“然后请你喝我俩的喜酒,你要是愿意,当个司仪也好。”

而后,他抿了抿唇,看着好像在发呆,又好像不大高兴的某人,轻声道:“你去吧,我已经和小雪道过别了。”

薛思指节用力,握紧了长鲸行。

那是临渊代代相传的名剑,是那个正道支柱的象征。当它付诸一炬,当它湮灭成灰,也许就是正道倾覆的开端,天下大乱,寸草不生。

薛思一步一步朝前走,脚下虽是坚定,心中却难以宁静。聚魔池感受到他的靠近,魔气愈发贲张,铁锈色流金涌动,逐渐往他身边聚拢。

薛闻笛望着这一切,微微蹙眉。

一身淡雅素装的薛思,蠢蠢欲动的聚魔池,总让他想起某些不合时宜的形容——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他几乎没有犹豫,也往薛思那边走。

献祭仪式并不复杂,可能是魔都惯有的风格,也可能是事出紧急,所以薛思简化了很多步骤。这个人深信自己强大的力量,除了面对薛闻笛的时候。

比如说现在,这人又莫名跟了过来。

薛思不悦,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警告他后退。薛闻笛举起右手,笑笑,站着不动了。

一切变化来得突然。

长鲸行的剑身散出耀眼光华,如同碧波浩瀚的大海,穿透这晦暗流金。聚魔池发出低鸣,墙砖地板也随之震动。薛闻笛只当这些是自然反应,没有太在意,直到那些蛛网似的流金越过薛思,向自己席卷而来。

薛闻笛本能地后撤,却发觉身体怎么都动不了。眼前的景象逐渐虚化,就连声响也仿佛闷在水里,含糊不清。须臾之间,仿佛全部力量都被抽走,他直直往下坠,却无人来救他。

薛闻笛的意识很清醒,没有丝毫慌张。多年正邪交争的浸染下,他对危险的预判便很敏锐。此刻他镇定地回想着每一个步骤,直到记忆回溯到十年前,孙雪华以身殉道那天。

长鲸行的剑光是罕见的如大海般澄澈的蓝,能涤荡一切人世尘埃。孙雪华持剑的时候,天边像是破开了一道裂缝,缝隙中倾泻而下的,就是这片璀璨的蓝。而长鲸行剑鸣浩荡,吞波吐浪,气撼日月。

薛闻笛闭眼的那一刻,忽然醒悟,这次的长鲸行少了剑鸣。

那么聚魔池为何要扑向自己呢?是因为长鲸行的灵气不够,所以要从他身上弥补?薛闻笛眉头一跳,以薛思的性格,不应该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他虽说不是长鲸行的剑主,但聚魔池需要多少灵气,他定是知道的,他定会激发出长鲸行最大的潜能。

那么唯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这把剑,最多只有这么大的灵气。

薛闻笛心一沉,薛思拿到的这把长鲸行,是假的。

的确是假的。

早在逐鹿大会开始前,甚至就在孙夷则自平湖城归山后,在那间小小的临渊密室,孙重浪就将掌门印信交给了他的掌剑大弟子。

“为师暂将长鲸行暂授于你,你带上它。”

孙重浪没有把话挑明,这次不是暂授,是彻彻底底地,将整个临渊交到了孙夷则手上。没有人知道,他是否猜到了孙夷则日后的种种磨难,但当他交付掌门印信的时候,他就早早为自己选好了结局。

那是一个,与他师兄极为相似的结局,哪怕不会有人为他歌功颂德,哪怕岁月流逝,无人记得他也为临渊燃尽了最后一丝心血。

薛闻笛在一块田埂上醒来。

上一刻,他还在魔都深处,在聚魔池边,下一刻,他就身处田野,金色麦浪如云涌,那仿佛自天边而来的燥热夏风几乎将他团团包围。

“是幻术?”

薛闻笛谨慎思考着,不太像,也于理不合。若是幻术,他应当可以看破,而且,谁会给他下这种幻术?难不成还要劝他卸甲归田?那他的糟糠之夫呢?

薛闻笛摇摇头,一摸腰上,横雁还在,他还是熟悉的打扮。他举目望去,一片金黄,只有田野那边,似乎隐隐冒着炊烟。他便朝那边而去。

天上云低,像是要下雨。薛闻笛知道,盛夏的雨下起来真得恼人,来势汹汹,去得也慢,黏腻的汗水与雨水交织,实在太过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