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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师父拔了坟头草之后(202)

作者: 四季奶糖 阅读记录

他以为自己快死了,但他没有,老天爷好像忘记了他,没有将他带走。他的小黄狗变成了老黄狗,最后摇摇晃晃睡在他脚边,变成了一抔黄土。

既然没死,那就赖活着。

施故很潇洒,想通了之后便更加逍遥。鬼道三脉都曾寻找过他,其中走马兰台风头最盛,意欲染指斩鬼刀,取而代之。

在第八十次暗杀失败后,走马兰台的首领跪在他面前,心有不甘:“你明明重伤未愈,怎么能打得过我?”

施故拎着他的酒坛子,“砰”的一声砸在对方脑门上,头破血流。他嗤笑:“因为老子不怕死。”

那男人抬起脸,血流如注,眼前全是血糊糊一片。但透过血帘,他还是看清了那张狂妄不羁的脸。

施故果真将鬼道修至极致。

修鬼道者,随心所欲,天地难拘。

男人终于低下他的头颅:“愿为鬼主马首是瞻。”

施故笑眯眯的:“好说好说,先给我买两坛好酒来。”

“是。”

施故虽伤重,然鬼道仍尊其为主。走马兰台的首领后来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为他赶车,施故说要罚他不敬,要他改名黄二狗,对方犹豫了三天,还是接受了。

自此,鬼主远游,不问诸事。日日复日日,年年复年年,就连正道都忘记,当年施故是如何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换来这四十年的太平盛世。

只有薛思还记得。

他在等薛闻笛的同时,也在找施故。他在无字书上重写小楼生平,一半靠着过去的记忆,一半全靠自己胡编乱造。薛闻笛既然不能想起自己,那么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事情都要抹去。那么小雪、阿青、前辈都也都不能出现,那两年的光景,等于要全部掩埋在岁月间。

“先生,我这样做对吗?或许我应该写,小楼出谷,遇到了小雪、阿青,三人结伴同游,成为至交。”

薛思不知为何,始终下不去笔。

他想他在嫉妒,在不安,在想着,小楼若是有一天喜欢上了别人,他该怎么办?

“甲辰年七月十六,紫微星动,得见故人。”

无字书书页翻飞,散入院中,雪白梨花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正像从前那样,拿着一根草茎,编着一只小巧的雨燕。

薛思久立不言。

少年回头,见他就笑:“师父!”

薛闻笛还是十五岁的模样,霜衣马尾,意气风发。但他不是了,他现在,是小楼的师父了,传道授业的责任还压在他肩上。

这是他对老谷主的承诺,他不能失约。

“嗯。”

薛思艰涩地应了一声,冷冷清清的。

第84章

薛闻笛的记忆没有断层。

他好像就是这样明朗地, 无忧无虑地在薛思身边长大,率性可爱。他会起早贪黑地练剑, 会勤勤恳恳地烧水劈柴做饭,会在院子里种满四季的花。

薛思从不多言。他喜静,喜欢独自坐在竹屋内温书,看累了,偶尔抬个眼,偷偷望一望树下的薛闻笛。

他不敢多看,怕不小心再陷进去。

可再怎么小心,他还是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边,他拉着薛闻笛去看日出,迎着第一缕朝晖一遍一遍说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可是他抱得再紧, 怀里的人还是像凋零的梨花那样, 散作漫天大雪而去。

薛思在梦中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无法醒来,他伸出手, 妄图拢住那些飘远的花瓣, 衣袂随风翻飞,空荡荡的袖子里掉出来的全是泪。

薛思听见远方传来一曲笛音。

好熟悉, 好熟悉。

他蓦然想起在客栈的那一晚, 他还是一条小鱼的时候, 被薛闻笛放在水盆里, 那时候他还和薛闻笛闹别扭, 一直在吐泡泡。

薛思终于从梦中惊醒。他起身坐在床上, 墨色长发散乱地垂在身侧, 他伸手握住一把,发觉它已经长长了许多。而那个为他束发的人,早已经不记得他了。

薛思头疼欲裂。

笛音未绝,他披了外衣走到屋外。月色如水,薛闻笛坐在梨花树上,专心吹着一首曲子。薛思仰头看他,恍惚间以为那个人还是属于他的少年。

薛闻笛听见动静,扭头,似乎有些讶异。他从树上跳下,三两步走到薛思面前:“师父,你怎么醒了?”

薛思一怔,是啊,他现在是小楼的师父了。

薛闻笛赧然地笑了笑:“这几天你总睡不好,我以为给你吹吹曲子,能助你入眠。”

他微低着头,“看来还是我功夫不到家。”

薛思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攥,指尖狠掐住掌心,他平声道:“下次不用再吹了。”

“哦,好吧。”薛闻笛摊开手,上边是几片树叶,“本来我想做一支竹笛的,结果找遍了能找的地方,愣是一根竹子没找着,只好摘了几片树叶滥竽充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