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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导不哭(64)

杨屿从昏迷中醒过来,眼皮好沉好沉,后脑勺的酸疼好像从颈椎而来, 又顺着脊椎往下流窜。流窜到后腰时又化为具体的痛感, 仿佛有尖锐的硬刺扎进皮肤。

确确实实有扎进来,杨屿昏昏沉沉地记起来, 有碎玻璃扎到自己了。

没错,是玻璃。

玻璃碎了……碎玻璃扎到后腰是因为自己从玻璃天花板掉落,掉落的原因是为了去找戚洲,戚洲也在那上面。玻璃碎了,玻璃碎了,就碎在戚洲脚下,一条一条地裂开,戚洲……戚洲也在……

戚洲!

杨屿用力地抬起眼皮来,顾不上伤口的撕裂,在还没看清眼前一切之前就想要翻身。这样一翻身,偏头疼和耳朵里的疼痛又侵袭了他,让杨屿不由地捂住了右耳。

好疼,耳膜像是被击穿了,连右耳听到的音量都小了不少,和真实的世界夹了隔音层。

自己这是在哪儿呢?是死了还是活着?杨屿很不适应这种音量,什么动静都挡在外面,进不来,连带存在感都变低了,无法再依赖听觉。忽然一只冰凉凉的小手握住他手腕,杨屿徐徐地转头,看过去,先看到了指甲里面的小月牙。

“举,举醒了,我……我怕。举又活了!”戚洲用手指去感受杨屿的脉搏,血液里的跳动意味着心脏的跳动,“我……我又不怕,不怕了。”

“你说……你说什么?说什么!”看到戚洲没事杨屿就不再动了,老老实实地躺回去,右耳好像真是听不到什么了,只剩下丝丝弱音。

“我戳,我怕,但是……我不怕。”戚洲吃力地说,牙齿和牙齿紧紧咬合,舌头朝着正确摆放的位置移动。

“什么怕不怕的?”杨屿还是没听清,试着伸脖子往戚洲那边挪挪,可是这样一挪又抻动了伤口。于是他马上放弃了,重新躺回枕头。

听不清楚的感觉太可怕了,比受伤还要可怕。

下一秒,戚洲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传递进来,虽然还是那么小。

戚洲终于爬上病床了,才不管迟澍会不会再把自己抱下去,执意贴靠在杨屿的身边。杨屿不能侧躺,他就把身体团起来,上过药的膝盖抵着杨屿的大腿,将杨屿的右手拿过来,塞进自己衬衫当中去触碰胸口的淤青。

慢慢地,谁也没有说话。杨屿的视觉就在这段安静当中恢复了功能,触觉好像也回来了,原来戚洲的手并不冰凉,是热热的。

“我……不怕,我要……护。”再张口,戚洲说得非常坚定,咬字比刚才还要努力。这是他第一次萌生出不顾一切去保护别人的念头,一直生活在别人保护下的孩子,想要反过来。

“护,护……”说话很难,这似乎要成为戚洲一辈子的功课,但是他为了杨屿,决心要掌控气流的方向,“护你,护,护,护你。”

“护我?”声音虽然小,但好歹还有一只耳朵可以用,杨屿不解地抓了一下戚洲的胸口。原本应当滑滑的皮肤好像有些肿了,不用看,杨屿也能猜出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一片淤血。

而这一拳头,本应该砸在自己的脸上。

“护你,我……护你,我护你。”戚洲重复地说着,被杨屿这么一抓,疼得他缩了一下。可勇气也在这一刻产生了,缩过之后立刻变得挺直,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大人,已经觉醒。

“你别动了,随便一动肯定胸口疼……再说你怎么护我啊?”杨屿浑身都没有力气,要是有力气一定要笑话他。戚洲怎么可能护着自己,他那么娇气,随随便便碰一下就会哭。

但是他哭真好看。

戚洲抿着嘴,确实,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护着杨屿啊?可是他不想再让杨屿被人笑话,再骂他是什么……自己家里养的狗。

“我……我……”戚洲摸着杨屿的金属面罩,好想手里有小钥匙,打开之后贴贴他的脸,“我当……当哨兵。”

杨屿的听力像一会儿有一会儿没。“什么?”

“我想当……哨兵,当哨兵。”戚洲的手勾在面罩的金属丝上,从缝隙间伸进去,去触碰杨屿干燥的嘴唇,这一次说得格外利落,“举,我想当哨兵。”

没做,自己要当哨兵,只要当了哨兵就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秦清叔叔和魏苍哥哥都可以保护爸爸,第一哨兵可以保护第一向导,只要成为了哨兵就拥有了无穷无尽的能力,可以从天上速降,可以杀死沙漠当中的怪物。

只要觉醒就能有精神体,哨兵可以是一种武器。

当哨兵?杨屿这下听清楚了。

戚洲的手指已经碰到了他的嘴,他的视线却集中在床边,看着那两个说话的人。其中一个,好像就是开枪击毙沙蚺幼体的哨兵,只是杨屿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