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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屏美人(207)

“芜儿?”他唤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嗓音有轻微的颤抖,“你怎样了?”

趴在他身上的秋芜动了动,等惊吓过后的僵硬过去后,急忙起身,生怕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们就停在几株树干底下,冬日的阳光穿透光秃秃的张牙舞爪的树枝,铺开在元穆安的身上。

他仰躺在地上,那张英俊白皙的脸庞上被划了一道一指长的血痕,几滴比米粒还小的血珠从伤痕中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时,融进细密的冷汗,刺眼不已。

原本朴素却整洁的麻布衣裳被地上的大小碎石划得破烂不堪,灰黄的尘土沾得到处都是,衣袍底下的左腿更是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无力地搭在一块凸起的圆润石块上。

“郎君!”

秋芜看清楚他的样子,不禁惊叫一声,想扑上去抱住他,可才伸手,又恐触到他的伤处,只得颤抖着握住他的一只手。

元穆安捏捏她的指尖,轻声道:“别忙,先说你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秋芜被他问得眼眶一酸,眼泪登时如清泉一般汩汩涌出,一滴滴砸在他的手掌间。

“都这时候了,郎君还问我!”

从马车上那样摔下来,哪怕有元穆安护着,翻滚的时候,仍旧免不了被坚硬的地面与凹凸的碎石弄伤。

此时,她的一边手肘与后背亦隐隐作痛,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但这样的情形下,她哪里顾得上自己,只担心元穆安的情况。

“我能站能坐,哪里会有事?倒是郎君,你、你怎这么不要命?郎君的命比我的命贵重多了……先忍一忍,他们、他们就快过来了……”

她说着,抹一把脸上的泪,抬头看不远处的官道。

歹人虽凶恶,到底不敌训练有素的天子护卫,这会儿功夫,大半歹人都已被制服,腾出手来的几名护卫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正骑着马迅速朝这边来。

“你哭什么。”元穆安看着她落泪的样子,混沌的脑海里一阵甜,一阵苦,“你的命与我的命一样重要。况且,不会有事的……我来救你,就是想让你愧疚,你看,你果然为我哭了。你对元烨有愧,所以一直挂念着他,以后,你也欠了我的,就不会再离开了吧?”

他尽力装作轻松的样子与她开玩笑,可秋芜的眼泪却流得更多了。

她知道他这么说只是想让她心里不必有太多负担。

明明可以让身边的护卫出手,可他一点犹豫也没有,就那样奋不顾身地追上来救她。

危急之下,人多是凭本能行事。

他方才说,她的命与他的命一样重要。

若是从前,她一定不敢信这样的话。但今日,她深信不疑。

身为天子,必定惜命,可他愿意以身为盾护着她,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你不用这样。”秋芜忍着哽咽,垂眼望向他的脸庞,温柔的眸中含着清澈的水色,“我不离开,不是因为愧疚。”

元穆安的神情呆了呆,漆黑的眼中随即迸发出震惊的狂喜。

……

兴庆宫,清宁殿中,谢太后身披朝服,端坐在高座上,面无表情地闭着双眼,紧抿的唇瓣形成一条平直的细线,搭在扶手上的两只手正紧紧地攥着,泛白的骨节和轻微的颤抖显示出她压抑的怒火。

阶下左侧还摆着一张矮榻,榻上垫着柔软的垫子,一边的角上还搁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暖炉。

这是她让人替谢颐清准备的坐榻。

可是,此刻榻上空空荡荡,原本该舒舒服服坐在上面的谢颐清正跪在阶下,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姑侄二人沉默相对,仿佛在怄气,又仿佛在等着什么。

“四娘,你既然猜到了,我便不瞒你了,眼下正是最后关头,你一向懂事,难道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添堵吗?”谢太后的牙关紧了又松,似乎用力忍下了一口怒气,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冷冷扫向底下的身影。

谢颐清垂着脑袋,神色黯然,轻叹一声,摇头道:“姑母,颐清并非有意找茬,只是实在不想见姑母错上加错,走到再难挽回的那一步。”

她是前天入京的。入京当天,顾不得连日奔波的疲倦,当即便更衣梳洗,入宫求见谢太后,却被谢太后以近来不适,不便见外人为由挡了回去。

她左思右想,越发觉得事情不对,遂于昨日再度求见,这一次,不论谢太后如何拒绝,她都等在宫门外,不愿离开。

从白天等到夜晚,最后不惜跪在宫门外,这才等到了谢太后松口,让人打开宫门,引她入宫。

可入了宫,她仍旧见不到谢太后。身边的太监告诉她,再过一日,太后自会召见。

就是这一句,让她笃定,这一天里,必会发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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