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离(26)

她亲切地握住刘婵的手，把她一直拉到一个红木雕花的中式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早就听景华说了，一口一个刘婵的，长得果然漂亮。”

女人的脸上略施了粉黛，可依旧遮不住眼角密布的皱纹。

虽然眼皮耷拉下来，但眼皮下的那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

她上下打量着刘婵，好像要直穿透她的皮肤，看到她的内心。

“阿姨，您才是真年轻呢，我要是像您这么大，还能保持这么青春，我得乐坏了。”

“哪有啊，我都老了，满脸皱纹的，看你们年轻多好。”

刘婵其实最怕和长辈寒暄了。

虽然她在人际关系上一直如鱼得水，但是见未来的婆婆这种事，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老刘在来之前，就跟她打好预防针了，他妈妈很随和的，只要一味的甜言蜜语，就打发了。

倒是老爸少言寡语，有时冷不丁冒出来几句问话，容易让人难堪。

“我爸呢？还没回来吗？”

“一会儿就差不多到了。”

“对了，你车停地下还是外面了？”

“停外面了啊。”

“那就好，一会儿你爸直接把车停地下车库，咱们就能快点儿吃饭了，饿了没？”

老刘的妈妈一边跟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用眼睛询问着刘婵。

“不饿，阿姨。这院子可真漂亮，一进门，我还以为进苏州园林了呢！”

“你也喜欢中式风格？我和他爸都喜欢古朴的，大部分年轻人似乎都喜欢欧式的。他就不总回来，说这地方让他感觉闷得慌。”

“哪有啊，妈，我工作太忙，要是有空，我肯定天天黏着你。”

老刘腆着一张脸，往他妈妈面前凑。

“你看看，都40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她用手搂过儿子的肩膀，对刘婵说，“我就总催他结婚，只有结婚了，才是真成熟了，要不然总这样。”

刘婵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她没想到，平时在她面前一副霸总形象的老刘，也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突然想到，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被妈妈搂在怀里了。

刘婵站了起来，望向窗外的那个小池塘。

已是黄昏，小院里的地灯都开了，池塘边的灯照得池水泛着暗红的波光。

这是一个花草茂盛，充满生机的小院。

俨然城市里的世外桃源。

曾经，她只接触过锦画的婆婆。

那种目不识丁、蛮不讲理的农村婆婆，跟住在这种环境，穿着旗袍的豪门阔太，是完全不同的。

何况，老刘说了，他们婚后也不会和父母住在一起。

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婆媳关系难处。

“爸，你回来了。”

老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刘婵一转身，看到从客厅旁边伸向地下的楼梯，走上来一位老人。

花白的头发朝后梳去，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搭银色条纹领带，脸色是透露着疲惫的老年人的脸。

老刘似乎更像爸爸一些。

统一的国字形脸，不说话，就自带一种威严。

“嗯，来了，快坐。”

他只扫了一眼刘婵，就把眼神放在儿子身上了。

“老刘，你怎么才回来啊，刘婵和景华都等半天了，饿了吧，咱们吃饭。”

她连忙叫到，“陈啊，开饭吧。”

“哎……”

刚才给刘婵他们开门的那个阿姨，此刻把手在围裙里擦了擦，笑呵呵地应着。

坐到饭桌旁，老刘的爸爸换了一身真丝的深蓝色家居服，纽扣是中式的纽襻设计。

倒是和妻子的旗袍遥相呼应起来。

但是刘婵的准婆婆倒不这么认为。

“哎，你这么快换上这身干嘛，穿衬衫就行了啊。”

“穿那干啥，穿这个舒服，再说也没外人。”

“哎呀，愿意穿啥穿啥嘛，妈，你管太多了。”

老刘从回到家都是这种小男孩的口吻，一把搂过刘婵，“这以后就是您儿媳妇了，那么见外干嘛？”

刘婵脸一瞬间就红了，老太太被逗得再说不出话来。

老刘在饭桌上一直和老爸聊工作上的事情，刘婵也乐得只闷头吃饭。

一桌的江南风味的清淡小菜，盛在一律青花瓷的杯盘器皿里，做得非常精致。

看似平淡简朴的一切，却透露着丝丝高贵。

正应了“大道至简”那句话。

刘婵不得不佩服，老爷子一生功名都归于一个“隐”字。

隐而不露，越是成功的人越是内敛。

“哦，刘婵的爸妈，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吃个饭。”

正在闷头干饭的刘婵，突然被耳朵里这句话吓了一跳。

果然老爷子，专门拣重点的说。

“嗯……看看吧，我爸他身体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