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泓(43)+番外
日头缓缓下沉,霞光半掩,河岸两侧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不远处的北安桥被金黄的灯带装饰得华丽端方。
海河穿过天津的中心城区,河岸两畔的西式建筑曾是租界,格外有特色。我吃完两个火烧,宁清已经在吃第四个,他吃饭速度快,像头护食的狼。
只听北安桥上一声尖叫:“有人跳河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宁清抬头看向河面,临近北安桥一个黑色的人影直直坠入河中,他说:“你在这等我。”说罢囫囵吃完火烧,把手机钥匙和塑料袋往我手中一塞,一个箭步跳进河里,奋力朝桥下游去。
我看他毫不犹豫的模样,心脏停跳一瞬,手脚冰凉,愣愣地看着宁清游到河中心,抓住那个人影朝河边游过来。
我眼中的时间流速极慢,画面一帧一帧滑过,直到宁清浑身湿透顺利上岸,我恍惚听到欢呼的声音,和我心脏猛烈跳动的泵血声。
宁清受过专业的急救训练,他双手叠放摁压轻生者的胸膛做CPR,用力做了几个来回,躺在地上的人咳了一声,吐出误吸入肺部的清水。围观人群纷纷鼓掌,我拧着眉看向宁清,他冲我露出一个毫无负担的笑,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额角,他笑得既狼狈又英俊。
真是傻极了。
“想什么呢?”宁泓问。
“如果有人跳河,你会救他吗?”我问。
“不会。”宁泓说,“第一我游泳技术没那么好,人没救上来我被他拖死了岂不是很亏,第二我为什么要救一个自杀的人?”
我点头:“哦。”
“你呢?”宁泓问,“你会不会救?”
“他没跳,我会劝。”我说,“他跳了,我不会救。”
我佩服宁清救人的果敢和胆识,但我不认同他把自己放在一个轻飘飘的位置上,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能得到他的救助。我理解他,他是警察,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他必须这么做。
但我不喜欢。
或许我的脸色实在不太好,宁清讪讪地收起笑容,站起身低着头走到我旁边,伸出手小声说:“前面有个垃圾桶,我去把塑料袋扔了。”
意识到我还紧攥着他慌忙丢给我装驴肉火烧的塑料袋,我沉默地避开他的手,朝垃圾桶走去。他没敢跟着我,站在原地缩着肩膀,像只被丢弃的鹌鹑。
丢掉塑料袋,我转身走回宁清身边。一个白净瘦高的女生递给宁清一条毛巾,夸赞道:“你真厉害。”
“谢谢,不用。”宁清摆摆手,“我朋友有纸,我用他的就行了。”
我掏出一包餐巾纸,拆开一张:“给。”
宁清拿起纸擦干净手和脸,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去你家换身衣服?”
“嗯。”我简单应了一声,把手机递给他,“我叫辆车。”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女生问。
宁清瞥我一眼,说:“我那个……有女朋友了。”
“哦……抱歉。”女生脸颊微红,收起毛巾转身走远。
我叫了辆出租车,纳闷地问:“你哪来的女朋友?”
“编的。”宁清说,“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迅速糊弄过这个话题,挑挑眉毛,眉梢挂着忐忑的试探,“你不生气了?”
“谁生气了。”我说。
宁清煞有介事地说:“吓我一跳,我以为你生气不理我了。”
如果是宁泓,我看向坐在驾驶位开车的人,宁泓感受到我的目光,迅速扭头讨好地说:“老师,你想谁呢?我哥?”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敏锐,我点头:“嗯,他救过一个跳河的人。”
“他救的人太多了,你指哪个?”宁泓问,声线平淡,听不出喜怒。
“跳北安桥那个。”我说。
“哦,我想起来了。”宁泓说,“我哥说你气了一星期。”
“什么?”我直愣愣地盯着他,“我没生气。”
宁泓耸肩:“我哪儿知道你们怎么相处的。”
说话间车辆拐进景区旁的停车场,我们下车拖着行李坐进区间车驶入喀纳斯景区。公路两侧茂盛的针叶林浓重的墨绿色仿若刷了一层油漆,随车导游介绍道:“前方是驼颈湾,是喀纳斯湖的入水口……”
我看向车窗外,针叶林戛然而止,浅浅的草甸和原始森林组成的蓝色水域映入眼帘。宁泓伸着脖子靠在我肩膀,含糊地说:“真好看。”
“是啊。”我感叹道。
区间车寻了一处观景台停下,车门打开,游客们纷纷下车自由活动,或拍照或散步,我和宁泓也不例外,沿着河岸慢慢的走。
森林环绕,凉气十足,草甸的高度恰好没过鞋底,我来回踩了踩,软乎乎的,像踩在细密的毛毯上。
宁泓眺望远处,说:“真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