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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是皇帝(134)

作者: 白鹭下时 阅读记录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女儿那般开心过了,就算是在京城里,两人短短的几次碰面,她虽是笑着的,眼里总也似蒙着层灰,笑声轻轻细细,连笑容也似并非真心。然而问她,她却说一切都好。

也许,她是真的不喜欢京城。

不管怎样,他希望女儿的离开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她自己。

夜里岑樱和薛姮便睡在一张床上,被子浸着春寒,枕头坚硬无比,空气里也弥漫着鸡粪的气味和浓重的土腥气。

一丝一丝的星光从头顶的瓦缝间漏下,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难以适应。

薛姮辗转反侧,又为主人家那一声询问而心烦,始终未能入眠。

冷不防听见身侧的岑樱道:“姮姮,你睡了吗?”

“没有。”

她便侧身过来,像头小兽扑进薛姮怀中,声音竟带了丝哽咽:“姮姮,我睡不着,我有些想他……”

昨夜此时两人还躺在同一张榻上,他抱着她,和她说了小时候的事,也说尽了她从前想听的那些情话。

而现在,他应该恨死她了吧?她一声不吭地就走掉,他肯定会觉得她之前说爱他也是在骗他……

薛姮按下心事,安慰了她一会儿:“其实我不明白,陛下那般爱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我不喜欢那里。”她轻摇头,脸儿贴在她颈下,“从前就不喜欢,但我觉得,我可以为了他忍受旁人的傲慢与偏见,后来,我很认真地想过了,我受不了一辈子都要在那样的笼子里生活。”

“还有,爹爹年纪也大了,又伤了腿,他要走,我就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至于闷罐儿,我走了,他还会遇见更好的女孩子,会有更多更好的女孩子爱他。可爹爹就只有我一个了……”

她虽是伤心,眼里的光却一丝丝坚定了起来。

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这件事她不后悔,她只希望他能遇见更好的姑娘,忘了她。

薛姮一时也是无言。各人有各人的不得已,她虽羡慕樱樱,却无法责备她。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要走。”岑樱问道,“你和那个姓薛的,是不是……”

胸腔里噗通噗通地响起来,心跳得好快。

薛姮闭眸,睫下双泪流:“他逼我。”

“起初是用父亲和母亲的灵位,后来是用婚约。”

“每一天,我都生不如死。”

岑樱讶然,心头痛如刀绞。

她双眼落下泪来,很用力地抱住了薛姮:“以后不会了。我和爹爹、还有阿黄,都会保护姮姮的……”

“不会,不会再让姮姮有事的……”

女孩子温热的体温隔了薄薄的衣衫传来,似能给予她无穷的力量,薛姮心情平复了些许,抬手拭了拭眼泪,露出一个恬淡的笑:“樱樱,谢谢你。”

她不会是怀孕的。就算是,她也不会要他的孩子。

她的人生,理应刚刚开始。

一夜无事。

次日晨起,父女几人同老妇人告别,赠以银钱。

因几人特征过于明显,临去时,岑治又托以被恶官逼婚之词,特别嘱咐老妇人勿与人提起。

春明景淑,油壁车行在村间小道上,帘动如舞,轮转如飞。

在这明媚的春光里,岑樱不禁放声高歌,歌声婉转清越如林间的百灵鸟。

薛姮被那欢悦的歌声所感染,就连晕车之症都好了许多,问:“樱樱,你唱的是什么?”

“《凉州词》。”她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是我阿爹教我的《凉州词》!”

父友相伴,她心情实在舒畅,话音也不由微微扬高。薛姮从未见过这般神采飞扬的她,话音也含了一丝笑意:“那我们是要去凉州吗?”

“不是,我们去滑县,白马津。”

“是我阿爹的故里。传闻有白马群行山上,悲鸣则河决,驰走则山崩。等到了白马津,我就带你去骑马啊,驾——”

她模仿着提缰策马的动作,脸上的笑有如春光明媚。薛姮看在眼里,心头也不由荡开丝丝的暖意。

大概,有了樱樱,她是真的可以远离那些不堪回首的噩梦。

——

京城之中依旧没有收到半分消息,嬴衍已命尚书台往周边各个郡县都发了公文,全力搜寻几人。

但因岑治明面上的身份已死,发去的公文上也只写了岑樱和薛姮二人及阿黄的信息,又命麾下的苍龙府在洛阳境内沿着车辙搜寻。

薛崇去了上阳宫复命。退位成为太上皇的宣成帝十分惬意,身着道氅,在樱花树下悠闲品茶:

“这么说,那丫头和阿姮,是一起走了?”

他身侧坐着大着肚子的谢昭仪,正在纺线,点点琼英被春风送来,实是相敬如宾、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