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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智恒中短篇合集(15)

然後按下了play键。

【yesisawyouatthestation

longdistancesmile

youwereleavingfortheweekend

catchingthe4:55

withyounew……】

「好听吗?」听得正入神之际,她拔掉了我的耳机。

『很好听。为什麽突然想到这首歌?』

「你很聪明的,自己想想。」

『我只是聪明,而不是通灵。』

她彷佛故意忽视我的抗议,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後来我才知道,她要表达的是歌词中的第叁句和第四句。

因为两天後,她从桃园中正机场离开台湾,到了美国。

那是我最後一次跟她同坐那班4:55的莒光号。

她没有说再见,也没有说bye-bye。

当然更没像灰姑娘般,留下玻璃鞋。

虽然这是可以预期的结果,但这种结果发生时,我还是无法接受。

我想莫名其妙的开始势必要伴随着莫名其妙的结束。

甚至当我用“开始”来形容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因为我们可能未曾开始。

也许,我跟她不是不能开始,也不是不想开始,而是不敢开始。

她在美国的日子,我仍然口渴。

每当用杯子倒水喝时,我都会想:她是杯子?还是水?

曾经认为她只是杯子,於是想换杯子来喝水。

但後来发觉,即使她只是杯子,我还是会固执地当她是水。

因为如果换了杯子,我就不想喝水了。

我想,我将会因为这种变态似地坚持而枯萎很久。

「喂。讶异吗?」一星期後,我却又听到她的声音。

『当然讶异!你一切好吗?』

「还好,快适应了。」

『你走时怎麽没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你又不会跟我一起出国,那麽何必知道。」

『起码我可以去机场送你啊!搞不好我们可以在机场来个泪而别。』

「少无聊了。快把笔拿出来,我念电话号码给你。」

『mayispeaktocinderella?』这是我第一次打国际电话,我练了好久。

「thisiscinderellaspeaking…mayihaveyourname,please?」

『youcancallmenumberone!』

「whatdoyoumean?」

『你可以叫我第一名啦!』

「shit!是你怎不早说!」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你的英文那麽烂,谁听得出来!」

虽然我们仍能很轻易听到彼此贴心的问候,但我们的距离,

已经不仅是空间,还有时间和气候,甚至是心情。

「我们真的离得好远,远到足以让你听不到我的心跳声了。」

「bye-bye,你的晚安我的午安。」

「喂!你知道吗?其实下雪时没想像中冷呢!」

「偷偷告诉你,这里的台湾同乡会会长好像很喜欢我喔!你该加油了。」

「我发觉我有梅花性格喔!梅花是愈冷愈开花,我则是愈冷愈兴奋。」

与电话相比,我比较喜欢收到她的信件。

不管是有贴邮票的信,还是e-mail。

除了说些生活学业上的琐事外,她最常重复的,就是那班4:55的莒光号火车。

因为她一直很怀念跟我同坐4:55火车的回忆。

她还说她曾在纽约火车站看到一班4:55的火车,不过是在第九月台。

「管它的,我就上了车。反正在美国,到哪里都是陌生。so…whocare。」

不知道为什麽,我总觉得只身在国外念书的女孩子,是不该没有眼泪的。

起码在碰到端午节或中秋节之类的节日,总该象徵性地流下几滴眼泪意思一下。

可是不管是在电话或信件中,我从未听见或看见她示弱。

她总试图去“证明”她是快乐且不孤单,并尽可能炫耀异乡新鲜有趣的生活。

即使述说她的车子在雪地里抛锚也是如此。

有一句俗话是这麽说的:“帅哥跟美女一样,你愈证明你是,你就愈不是。”

那麽,她愈证明她快乐,是否代表她愈不快乐呢?

毕竟真正的帅哥美女,一看便知,不需证明。

【4:55】〈7〉byjht.

「耶诞节有一个月的假期喔!我回台湾找你。」电话中的她兴奋地说着。

『好啊!需要我去接机吗?』

「不用了。我到家会call你。」

『嗯。』

「干嘛反应这麽平淡?你应该要雀跃万分呀!」

『是是是。我真是高兴到无尽头啊!』

「笨蛋!」

「嗯。是我。」回到台湾的她,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地近。

『嗯……』我有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毕竟九个多月没见面了。

「明天出来见个面吧!」她没变,邀约总是用惊叹号,而不是用问号。

『when?andwhere?』

「假装我们要坐那班4:55的火车,我们第一月台见!」

『我能认得出你来吗?』

「废话!你中华民国国民当假的吗?青天白日满地红总该认得吧!」

我很轻易地认出她,即使火车站里仍然挤满了柠檬。

但让她像苹果的,不知道是那熟悉而远远的微笑?还是青天白日满地红的装束?

『你好像没变。』

「会吗?你不觉得我变漂亮了?」

『不,应该说变得更漂亮了。』

「你倒是变得会说话了。」

『去哪?』我也是没变,习惯让她当家。

「我特地出来让你看我一下而已,只有10分钟。待会我爸妈要帮我洗尘。」

『我已经看到了,那麽?』

「那麽你就可以瞑目了。」

『你的幽默感还是没变。』

「很好,你仍然可以欣赏我的幽默感。我先走了,晚上再call你。」

可能是巧合,她刚转身离开,火车汽笛声也响起。

4:55的莒光号,还有她跟我,同时离开台南火车站的第一月台。

「嗯。是我。」开场白没变,但声音哽咽了。

『你怎麽了?在哭吗?』

「难道笑会是这种声音吗?」

『为什麽哭呢?』

「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麽东西?』

「你很聪明的,应该知道。」

这次我突然通了灵,我猜她看到了那副水晶耳环。

『然後呢?』

「我在想我以前为什麽那麽傻?为什麽不让我先认识你?」

『於是?』

「於是我气自己的无能,连忘掉一个人也做不到。」

『因此?』

「因此我更气了,我把它丢到窗外。」

『然而?』

「我发觉我好心疼。」

『结论是?』

「我……我好像根本忘不了他,尤其在知道他也到了美国以後。」

我第一次听见她哭,她的哭声让我联想到杯子破碎的声音。

我想,已经破碎的杯子,再也无法盛水了吧!

耳畔彷佛又响起那班4:55火车离站的汽笛声……

『cinderella,放那首“4:55”的歌来听吧!』

「你现在要听?」

『嗯。请把cd音量开大声一点,我才听得到。』

「为什麽突然想听这首歌?」

我没回答,只是叫她也一起听。

就像我们第一次在火车上共用耳机来听“4:55”一样。

与其说是她不能挣开那副水晶耳环的枷锁,

倒不如说是我无法忍受水晶耳环的刺眼光彩。

所以,再见了,欣蕊。

不,你说过我仍然可以说英文的。

【sobye-byecindercinderella

everythingjusthastochange……】

你也是很聪明,应该会知道这句“4:55”歌词的意思。

jht.于1999年4月12日

诗 集

1、咏机车

虎啸龙吟震九天

能征善战十馀年

追风豪迈今何在

唯我野狼傲世间

我的野狼机车刚过15岁生日,愿它能继续奔驰,不要断气,偶而休克没关系.

2、笑傲江湖

笑看凡人名利求

傲霜菊干岂合流

江急水浅难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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