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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兰咖啡(4)

「不过简单的煮法却少了煮咖啡者对咖啡的坚持与认真。咖啡当然有价格,但煮咖啡者对咖啡的认真和坚持,却不是帐单上的数字可以衡量。」

『那么如果我是细心而谨慎的人,妳就是坚持而认真的人啰。』

「算是吧。」她又笑了笑。

『妳认真煮爱尔兰咖啡,我细心品尝。可以算是天衣无缝吧。』

「我坚持煮真正的爱尔兰咖啡,你谨慎帮我留意吧台有没有失火……」

她清脆地笑出声音,「我们这叫合作无间。」

隔着吧台,我和她就这么互相取笑地聊了起来。

我告诉她我的工作性质,还有每周四固定上台北的理由。

「那你上星期和上上星期为什么没来?」

『我以为爱尔兰咖啡到处都喝的到啊。』

「结果呢?」

『我当然失望啰。』

我们又笑了起来,只相隔一杯爱尔兰咖啡的距离。

『嗯,我该去坐车了。谢谢妳今天的招待。』

「你是第一位看我煮爱尔兰咖啡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啊?不好吧。上次妳也坚持请客。』

「我是老板呀,我说了就算。」

『那………好吧。』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很难在咖啡馆找到爱尔兰咖啡?」

『当然想啊。』

「下次你来时,我再告诉你。」

『那我下次来时,妳可不能再请客了。』

「你说的哦!你还会再来。」

『嗯。』

从此,每次在台北开完会后,我会故意找朋友们吃个饭。

12点快到时,再去"yeats"。

推开店门后,我一定直接坐在吧台边。

「请问要点茶或咖啡?」

『咖啡。』

「请问您要哪种咖啡?」

『爱尔兰咖啡。』

偶尔她还有客人,他们总会惊讶我和她之间这种不需要menu的默契。

『为什么在咖啡馆很难找到爱尔兰咖啡?』

我总会带着上礼拜的疑惑直接问她。

「因为爱尔兰咖啡可以算是鸡尾酒呀,所以在酒吧里反而容易找到。」

『不会吧?爱尔兰咖啡是鸡尾酒?』

「爱尔兰咖啡要加威士忌,所以它算是以威士忌为基酒所调出的鸡尾酒呀。」

『这种鸡尾酒满特别的。』

「嗯,没错。即使爱尔兰咖啡被当做鸡尾酒,它依然非常特殊,因为它是要趁热喝的鸡尾酒。爱尔兰咖啡非常适合在寒冷寂静的夜里独饮哦。」

『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妳那么喜欢爱尔兰呢?』

她拔下了眼镜:「你看着我的眼睛。」

『妳在玩催眠吗?』

「不是啦!你仔细看看我的眼睛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我凝视她的双眼,双眼皮,瞳孔颜色比台湾人淡,眼窝好象也比较深。

「我有四分之一的爱尔兰血统哦。」

说真的,我看不太出来。而且我也不好意思凑近点看。

「看出来了吗?我的瞳孔带点绿色。」

『原来如此喔。难怪我从妳的眼睛里看到爱尔兰翠绿的草原。』

「胡扯。」她笑了一声,「你知道爱尔兰吗?」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爱尔兰共和军是个常上国际新闻的恐怖份子组织。』

「爱尔兰人崇尚自由,北爱尔兰为了脱离英国的统治,手段难免偏激。」

她拨了拨头发,又戴上她的紫色镜框眼镜:「你知道吗?其实台湾跟爱尔兰很像。」

第七章

『很像?不会吧。台湾没有组织台湾共和军啊。』

「我才不是指这个。爱尔兰并不大,即使包含英国控制的北爱尔兰在内,也不过比台湾大两倍多。爱尔兰也算岛国,雨水丰沛,境内多翠绿草地,号称"翡翠岛",跟台湾以前叫"福尔摩莎"很像。」

「12世纪下半叶,英国人开始高压统治爱尔兰。1922年爱尔兰才脱离英国七百多年的统治而成为自由邦,1948年建立共和国,不过不包括北爱尔兰。爱尔兰独立建国的过程中,爱尔兰文艺复兴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而爱尔兰文艺复兴的灵魂人物,就是叶慈。」

『所以妳才这么喜欢叶慈?甚至店名也叫叶慈?』

「嗯。我也因此而喜欢爱尔兰咖啡,它象征着自由与宽容。」

『自由?宽容?』

「爱尔兰咖啡可以代表爱尔兰人追求自由的精神。另外它能融合威士忌和咖啡这两种完全不同的饮料,不正是宽容的表现?而且更好玩的是,爱尔兰咖啡竟然是英国人最喜爱的咖啡!」

『那么爱尔兰咖啡,究竟是咖啡?还是鸡尾酒?』

「不管是咖啡还是鸡尾酒,都是爱尔兰。爱尔兰咖啡并不在乎被归类成什么饮料,爱尔兰咖啡的价值也不会因不同的归类而有所差异。因为没有崇尚自由与宽大包容,就没有爱尔兰咖啡。」

她倒了些水给我,接着说:

「就像生活在台湾的人,不管是被归类为本省人或外省人,都是台湾人。」

我彷佛被电了一下,仔细思考她话中的深意。

如果与台湾类似的爱尔兰,能因自由与宽容,融合咖啡与威士忌,诞生出爱尔兰咖啡,而且不在乎究竟被归类为咖啡或鸡尾酒。

台湾人为什么却那么执着地想分别出芋头与蕃薯呢?

也许她并没有弦外之音,因为她只是在吧台内煮咖啡的人。

如果台湾这么多伟大的学者和政治家都不能了解这层道理,那么像她这种开咖啡馆的女孩和我这种只知道挖水沟的市井小民,

又怎能体会呢?爱尔兰咖啡的香气慢慢褪去,我看了看表,站起身无奈地说:

『又该去坐车了。』

「你是第一位知道我有爱尔兰血统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大姐,您又来了。』

「呵呵……没事干嘛叫我大姐。总之,就这样啰。」

『可是………』她摇了摇手,不让我说下去。

「你想不想知道爱尔兰咖啡的故事?」

『当然想啊。』

我突然觉得她好象"一千零一夜"那个讲故事的女孩。

「下次你来时,我再告诉你。」

『我就知道妳会这么说。』

日子是件非常奇怪的东西,奇怪到竟然可以改变我绘画的风格。

因为以往我总在行事历上星期四的字段内,画了一根中指。

如今我画的却是大拇指。

我也渐渐地搞不清楚我是为了爱尔兰咖啡而留在台北?

还是为了那个女孩?

我只知道在"yeats"喝一杯爱尔兰咖啡是我平淡生活中唯一的期盼。

「请问要点茶或咖啡?」

『咖啡。』

「请问您要哪种咖啡?」

『爱尔兰咖啡。』

「你今天来早了半个小时。」

『因为我等不及想听爱尔兰咖啡的故事。』

「先说好,这个故事只是传说,你不必太当真。」

『嗯。说吧。』

「关于爱尔兰咖啡,还有一则浪漫的爱情故事哦。」

『妳别浪费小说篇幅,快说吧。』

「呵呵,你别心急。你想不想知道爱尔兰咖啡闻名世界的原因?」

她停了下来,拿块抹布在吧台上擦拭了起来。

这家伙,我如果不扮演好奇的听众,她就会故意不继续说。

『想啊。为什么呢?』

「你知道爱尔兰咖啡是谁发明的吗?」她又开始擦吧台。

『大姐,您饶了我吧。快说爱尔兰咖啡的故事啦。』

第八章

「有人说爱尔兰咖啡的发明人是都柏林机场的酒保。因为横越大西洋的飞机常会在这个机场加油,旅客下飞机休息时很喜欢喝杯爱尔兰咖啡,所以它就随着飞航而传到世界各处。」

『嗯。』

「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个酒保会发明爱尔兰咖啡吗?嗯……吧台又脏了。」

『拜托别再擦吧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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