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44)+番外
鹤归恍然:“他想……”
“做渔翁?”关不渡嗤笑着接话,“想得倒美。”
炉上的茶翻滚起来,白烟袅袅。氤氲的雾气中,鹤归顺手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极其自然。
关不渡垂眼,含笑抿了一口。
经过几天的休憩,关不渡气色早已恢复,只是王敬书始终不见踪影。
关不渡拿了舍利,却丝毫不急着离开,好似真的想留在梅岭看一场雪。
一日过了晌午,洛生书院的儒生不再坐在课室念那些四书五经,纷纷迎着雪,在庭院中扎起了马步。
这些儒生年岁不一,大到如关不渡这般年纪,小到刚及鹤归的腰侧。大约刚下了场雪的缘故,每个面孔上都极其兴奋。
关不渡坐在轮椅中,被鹤归推着缓缓往前走。
路过一方水榭时,景誉正站在桥上,凭栏而立。
见两人迎面而来,景誉微微颔首:“又见面了。”
他面向的是关不渡。
关不渡披着大衣,状作虚弱:“我身体不大好,有些失礼,还往先生见谅。”
“无妨。”景誉负手看他,“不说楼主武艺高强,又听闻沧澜藏品丰富,腿疾应当不难根治吧?”
关不渡叹了口气:“小时候的毛病了,一直拖到现在,想治都难。不知先生可有什么法子?”
景誉眼波一转,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儒生之上,意味不明道:“我若真有办法,定当第一时间告知楼主。”
话音双落,两厢无言。
洛生书院中的儒生,形象更贴合于读书人,若是要仔细辨认,几乎无人能从他们身上挑出江湖人士的气息。
王敬书将这些弟子圈养在此,说是为了振兴儒门,却教人无法信服。
正说着,有一儒生忽而停下脚步,绕过回廊,朝几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由于离得远,鹤归只能看到这人年纪不大,大约八九岁的模样。起初鹤归以为他只是累了,想绕过木桥回后院休息,片刻后,却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儒襟穿戴繁复,这人双手揣袖,衣摆大动且脚步飞快,竟然直接朝景誉的方向横冲而来!
隐在不见光之处的暗卫飞掠而出,犹如晴天飞鹤,顷刻间,便有数十人将这个男童围堵起来。
景誉不慌不忙,脸色未变,试图从男童脸上看出些端倪。
皇室的暗卫,几乎从未有过失手。在男童接近景誉之前,飞剑与暗刃已处处盯住了他的死穴。
鹤归站在一侧,听见武器于半空中的飞掠之声。
只见寒光一闪而过,有利刃扎入血肉之中,男童狰狞的面孔由远及近,蓦然放大。
关不渡轻呵一声:“小心!”
仓促之间,鹤归俯首看去,男童身上已尽是伤口,他仿似被逼入绝境,稚嫩的脸上显现出不符合年纪的癫狂。
他忽而飞速穿过剑光,在桥上折返回去,抬手之间,落下一颗圆形褐色球体,紧接着,晴天之下蓦然传来两声巨响。
鹤归只觉脚下一空,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猛地向后栽进了水中。
正值冬日,洛生书院的水凉得彻骨,爆炸后猛烈的冲击几乎将鹤归拍晕,他徒劳得在水中挣扎几下,却并没抓住任何一根得以支撑的浮木。
桥梁崩断,其中一根粗壮的躯干猛得朝他砸来。
原本清澈见底的池水,此刻竟然显得格外深幽。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鹤归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眼。
……
“咚——”
漆黑一片,耳边有水滴声响,催眠似得扰着鹤归的耳膜。
胸口火烧一般疼痛,他眯着眼想支起身,却顿时咳了个天昏地暗。
“醒了?”有人在他耳边说。
鹤归听出是关不渡的声音。
方才落水之时,他看见关不渡弃了轮椅随之而来。可水榭之下,分明都是山石杂草,现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又是哪里?
目之所及,潮湿的苔藓与水洼处处都是,更不用谈怪石嶙峋,阴风阵阵,不似人间。
关不渡一身白衣,靠坐在一方石块下,然而另一方,竟然还立着一个人。
鹤归看清那人,讶异道:“誉叔?!”
那些暗卫怎么回事?怎么让景誉也掉下来了?
景誉视线一扫,脸色有些阴郁,但又瞬间消散。他掸了掸外袍,朝鹤归走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
鹤归试图站起身,但还没动作就觉得头晕目眩。
他思忖着,应当是方才那根桥柱砸到了头。
关不渡摇摇头,将他半扶起来。
“这里……是哪儿?”鹤归一边借着关不渡的力道站起,一边环视四周,“我们不是落水了?”
“就是水下。”关不渡冷冷道,“那小孩儿把桥炸了,水下又有暗门。一有人落水就自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