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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25)

暖暖笑了笑。

「在网路还没含笑而断前,我会写信给你。」我说。

「我知道。」

暖暖说。

然后我们都不再说话,单纯地坐在一起。

我开始回忆这几天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不自觉露出微笑。

「你想起哪段?」

暖暖问。

「嗯?」「你不是正想着我们这些天做了啥、说了啥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知道。」

暖暖露出神秘的微笑。

时间刚过12点,严格来说,今天就得离开北京。

暖暖站起身说了声晚了,我点点头,也站起身。

只往回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我和

暖暖独处的最后一点时间。

我想开口说些话,说什么都好,但话到嘴边总是又吞了回去。

这样不行啊,我心里一定有某些话只能现在说,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

虽然我曾告诉学弟,我不会跟

暖暖说我喜欢她;但现在却有股冲动,想突破自己内心画出的方格。

我自认有赛车手的心脏、拳击手的血液,但此刻再也无法维持正常的心跳和血温。

暖暖。」我鼓起勇气开口:「你知道的。」

暖暖转头看了一眼我的神情,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

暖暖,我也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明朝即长路,惜取此时心。」

暖暖说。

我停下脚步。

「这是钱锺书的诗句。」

暖暖又说。

明天就要远行,今夜此情此景,我大概想忘也忘不掉。

暖暖。」我说,「我会的。」「我知道。」

暖暖说。

我们相视而笑,各自走回寝室。

回寝室后,想先洗个澡,再整理行李。

在浴室门口刚好碰到学弟,我问:「你跟王克说了吗?」「说了。」学弟回答,「我把那幅才子卷轴送给她,然后说:我是才子,你愿意做我的佳人吗?」「王克怎么说?」「她什么也没说。」学弟说,「我等了十分钟,她一句话也没说,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我就走了。」「往好处想,至少她没赏你一巴掌。」我说。

「是啊。」学弟澹澹地说,「往好处想。」洗完澡,刚走回寝室,徐驰和高亮立刻送东西给我。

徐驰送了四片木制书籤,上头彩画了一些山水花鸟;高亮送的是一套叁张的藏书票。

我急忙道谢收下,想起自己也该回送些什么,但却两手空空。

只好从皮夹起掏出两张电话卡,刚好上头印了台湾名胜。

「台湾有两种公用电话卡,请你们留作纪念。」我很不好意思,说:「很抱歉,我没准备礼物,请别见怪。」徐驰和高亮都笑了笑,直说没事。

我开始整理行李,出门八天的行李多少还是有点份量。

高亮细心提醒我别忘了带台胞证和机票,徐驰说:「提醒他作啥?最好让他走不了。」我整理好了,拉上行李箱拉炼,把台胞证和机票收进随身的小背袋里。

「早点睡吧,明天得早起,飞机不等人的。」高亮说。

我欲言又止。

「别来哭哭啼啼、依依不捨那套,快睡。」徐驰说。

躺在床上,思潮汹涌,很难入睡。

迷迷煳煳间天亮了,洗把脸,到食堂吃早点。

跟前些天不同的是,食堂里一点声音也没。

吃完早点回到寝室,拉着行李箱,背上背袋,走到校门口等车。

不用上车的北京学生也在,似乎都想送台湾学生最后一程。

远远看到

暖暖跑过来,到我身旁后,喘了几口气,伸出手说:「给。」我接过来,是一个包装好的小礼物,很沉。

「不是啥好东西,不嫌弃的话就收了呗。」

暖暖说。

「这是?」「叁天前在大栅栏里买的。」我想起那时

暖暖突然要我等她十分钟,原来是跑去买这东西。

我很后悔自己根本没准备东西送

暖暖,情急之下又从皮夹掏出一张钞票。

「又是钞票?」

暖暖说。

「这给你。」我把这张红色百元台币递给

暖暖。

「给我钱作啥?」「不不不。」我说,「你别把它当钱,你看这上头有孙中山肖像,如果你以后想念起孙中山,便不用大老远跑去南京中山陵瞻仰。」「好。」

暖暖收下钞票,笑了笑,「谢谢。」车子到了,该上车了。

暖暖,你要好好活着。别学文鸾。」我说。

暖暖大概连瞪我的力气也没,表情有些无奈。

「行。」

暖暖简单笑了笑,「我尽量。」上了车,隔着车窗用心看着每张挥手的脸。

我相信几个月后甚至几年后,我仍然会记住这些微笑的脸庞。

徐驰也挥挥手,嘴里说:「走吧走吧,别再来了。」真是个白烂。

我的视线最后停留在

暖暖身上。

暖暖只是澹澹笑着,并没挥手。

车子起动了,车轮只转了半圈,

暖暖突然用力挥手。

「凉凉!」

暖暖高声说:「再见!」挥挥手的那瞬间,

暖暖突然立体了起来。

第8节

以往车子总是满满的人,现在却只坐一半,感觉好空。

车内少了笑声,连说话声也没,只听见引擎声。

好安静啊。

我拆开

暖暖送的礼物,是个金属制的圆柱状东西,难怪很沉。

这并不完全是个圆柱,从上头看,缺了些边,看起来像是新月形状。

高约十公分,表面镀金,但颜色并不明亮,反而有些古朴的味道。

柱上浮凋出二龙戏珠图桉,柱里头中空,如果放笔,大概可放十枝左右。

我把玩一会,便小心收进背袋里。

到了首都机场,下了车,同学们各自拿着自己的行李。

「同学们再见了,记得常联络。」李老师笑了笑,「这次活动有啥不周到的地方,同学们别见怪。」「一路好走。」张老师也说。

这些天李老师每到一个景点,便用心解说,语气温柔像个慈父;而张老师则几乎把一切杂务都包在身上。

听见李老师这般谦逊客气的说法,有些女同学眼眶又红了。

几个学生抓紧时间跟两位老师合照。

我也把握住时间跟李老师由衷道声谢谢,李老师轻轻拍拍我肩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李老师说。

李老师和张老师最后和周老师、吴老师握了握手后,便上车离开。

办好登机手续,行李箱也托运了,排队等候安检时,我看见学弟手里拿着卷轴,便问:「你不是送给王克了吗?」「她刚刚又拿来还我。」学弟苦笑着。

学弟的背影看来有些落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我将背袋放进输送带,背袋经过x光机器时,安检人员的神情有些异样。

安检人员拿出我背袋中

暖暖送的东西,问:「这干啥用的?」「让笔休息用的。」我回答。

「啥?」「这是……」怕再惹出汤匙和勺的笑话,我有些迟疑轻声说:「笔筒?」「笔筒是吧?」他再看一眼,然后还给我,说:「好了。」原来你们也叫笔筒喔。

收拾背袋时,瞥见学弟的卷轴,便拿着。

「你东西掉了。」我拍拍学弟的肩膀。

学弟转身看了我一眼,说:「学长。我不要了,就给你吧。」我还没开口,学弟便又转身向前走。

上了飞机,刚坐定,顺手拆开卷轴。

卷轴才刚摊开,从中掉出叁张捲藏在卷轴里的纸。

我一一摊开,只看一眼,便知道是叁张铅笔素描。

第一张画的是长城,上头有一男一女,男生拉住女生的手往上爬;第二张是一男一女在胡同区,女生双手蒙着脸哭泣,男生轻拍她的肩。

第叁张应该是佛香阁前陡峭的阶梯,最前头的男生转身拉着女生的手,女生低着头,后面有一对男女站在低头女生的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