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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12)

录音带被cd取代,cd被mp3取代;

录影带被vcd取代,vcd被dvd取代。

电话变成手机、bbs变成blog。

手指的功用不再是握着笔写字,而是利用指头按键。

大学联考也不再是窄门,门已大开。

甚至「联考」这名词,也被「指考」取代。

将来某天,当我跟孩子说起联考压力的种种时,

他也许会觉得我在说猴子话。

如果我跟她在这个时代相遇,而且仍然是高二时相遇。

那么我们大概只会通一次纸条。

「你的msn是什么?或是即时通?」

之后我们便不会在抽屉内通纸条,而是在电脑前利用msn交谈。

就像《thewaywewere》所唱的:

「如果我们有机会重来一遍,

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单纯吗?时间能重写每一寸片段吗?

可以吗?

可能吗?」

「我们回不去了。」

张爱玲在《半生缘》里这么说。

我和她也同样回不去那样的年代、那样的情节、那样的心情。

快30岁时到台东工作,如今也已30好几。

单位的同事看我单身已久,生活又单纯,总喜欢戏称我为宅男。

当宅男也不错,起码心地很好,因为有句成语叫宅心仁厚。

同事们认为我一定很仁厚,便帮我安排了几次近似相亲的活动。

虽然我应该算是个好人,同事介绍的女孩们也都很好;

不过两个很好的人凑在一起,未必会产生很好的结局。

就像火锅很好、冰淇淋也很好,但冰淇淋总不能加到火锅里吧。

所以我跟那些女孩们,最后都没能开花结果。

犯罪心理学家常说,连续杀人犯不管已经杀了多少人,

总是喜欢流连徘徊于杀害第一个人时的命案现场。

我的心理应该跟连续杀人犯类似,因为经过这么多年,

我还是常想起她,也常回味那些纸条。

然而你知道吗?

月球以每年将近4公分的速度,逐渐远离地球。

总有一天,月球将会完全脱离地球,不再绕着地球转。

就像久未碰面或联络的老朋友甚至是恋人一样,

其实他们正一点一滴、以我们根本无法察觉的缓慢速度,

悄悄离开我们的生命。

我相信她也会如此。

俗话说:破锅自有烂锅盖。

意思是再怎么破旧的锅子,自然会有与它匹配的破烂锅盖。

我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找到了我的锅盖。

有天同事们一起到富冈渔港吃海产,那家店之前已去过几次,算熟。

开店的是一对母女,女儿的年纪小我几岁,

同事们取了个「富冈之花」的绰号。

这天我们吃得晚,其他客人都走光了,老板的女儿便来跟我们聊天。

「开海产店的,最怕碰见什么人?」富冈之花问。

同事们纷纷回答:不付钱的人、不吃海产的人、怕鱼腥味的人等等。

我同事的等级就到这里,令人感慨。

这时我突然想起以前她也老爱问我这类题目,不禁脱口而出:

『蜘蛛人!』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于是问我:「为什么是蜘蛛人?」

『因为蜘蛛人不吃海产。』我回答。

「为什么不是蝙蝠侠、超人、绿巨人浩克、x战警、火影忍者……」

有个同事很激动,大声说:「为什么只有蜘蛛人不吃海产?」

『蜘蛛人还会咻咻喷出很多蜘蛛丝,会把店里弄脏。』我说,

『这些蜘蛛丝很难清扫,如果清扫不干净,客人会以为店里不卫生,

就不会再来光顾了。所以开海产店的,最怕碰见蜘蛛人。』

我说完后,所有人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然后我那个激动的同事似乎崩溃了。

结帐时,富冈之花说要打八折。

「你刚刚的答案很无厘头、很好笑。」富冈之花指着我,边说边笑,

「蜘蛛人这答案实在是……」

富冈之花笑岔了气,无法把话说完。

在我讲冷笑话的咻咻寒风中,富冈之花既没冻僵也没崩溃,

同事们认为我跟富冈之花一定很有缘,便想撮合我们。

当他们打听到富冈之花还单身后,竟然去找富冈之花的母亲商量。

富冈之花的母亲担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加上对我们的印象还不错,

便抱持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我们去那家海产店的频率变高了,每次待的时间也更长了。

富冈之花的母亲会主动询问我一些事情,比方会问我为何还没成家?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脱口而出。

只怪我满腹经纶,一开口便引经据典,实在是伤脑筋。

幸好富冈之花的母亲似乎没听过霍去病,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以为我说了句伟大的话,于是对我的印象更好了。

同事们很希望我和富冈之花在一起,这样以后吃海产时可以便宜点。

「打铁要趁热、吃海产要趁新鲜。」同事们总是这么怂恿我。

还有人主动献策,要我租艘船带富冈之花到海上,然后说:

「看啊!这波涛汹涌的海,就象征着我的爱。」

会想到这种对白的人竟然已成家并且幸福美满,而我却是孤家寡人。

人生果然是没有公平正义可言。

30几岁时的恋爱情节,通常不会高xdx潮迭起、波折不断;

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三角关系或是不小心出车祸而丧失记忆。

更不可能出现当论及婚嫁后,才发现彼此是同父异母兄妹的情节。

只要谈得来,个性差异不太大,修成正果并不难。

富冈之花的个性很柔顺,包容心很强,能接纳缺陷不少的我。

而且富冈之花既不会在春天到来时突然想流泪,

也不会哈哈大笑说:「我出车祸了。哈哈,我出车祸了。耶!」

所以我跟富冈之花的交往虽然平淡,却始终平顺向前。

记得我第一次约富冈之花看电影时,富冈之花只说:

「可不可以看午夜场电影?」

『当然可以。』我说,『你喜欢看午夜场?』

「不。因为今天是星期六,店里较忙。我怕我妈忙不过来。」

在那瞬间,我觉得富冈之花会是很好的伴侣。

跟富冈之花交往一年半后,我有了成家的打算。

小说中或许会出现男主角偷偷买了戒指和一大束花,

驾着小船带着女主角航行到大海,然后单膝跪地呐喊:

「看啊!这波涛汹涌的海,就象征着我的爱。所以请你嫁给我吧!」

但波涛汹涌除了可以用来形容爱情,也很容易淹死人。

女主角如果够冷静,应该要说:「让我们先平安回到陆地,再说。」

现实生活中,我是在刚过完农历新年后约两个礼拜,

有天夜里与富冈之花并肩坐在海边。

我们很安静,四周也很安静,只听见规律的海浪声。

我抬头看了一眼星空,打定了主意,然后转头问富冈之花:

『今年秋天结婚好吗?』

「好呀。」富冈之花笑了笑。

就只是这样。

人生就像等待船舶进港的过程。

历经大海的风浪后,船舶终于驶进港区,顺着航道缓缓前进。

船舶越走越慢,摇晃幅度越来越小。

最终停止,下锚,不再漂泊。

然而在大海的风浪中,船舶会渴望进港停泊;

一旦进港下锚后,却会怀念起海面上的风浪。

船舶锚定后我又想起她,便拿出那40张影印纸复习。

我突然想听《diamondsandrust》,非常渴望的那种想。

虽然她的录音带还在,但身边早已没有可以播放录音带的东西。

我上youtube搜寻,竟然发现今年,也就是2007年,

joanbaez在布拉格的现场演唱影片。

joanbaez已经66岁了,依然站在舞台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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