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带被cd取代,cd被mp3取代;
录影带被vcd取代,vcd被dvd取代。
电话变成手机、bbs变成blog。
手指的功用不再是握着笔写字,而是利用指头按键。
大学联考也不再是窄门,门已大开。
甚至「联考」这名词,也被「指考」取代。
将来某天,当我跟孩子说起联考压力的种种时,
他也许会觉得我在说猴子话。
如果我跟她在这个时代相遇,而且仍然是高二时相遇。
那么我们大概只会通一次纸条。
「你的msn是什么?或是即时通?」
之后我们便不会在抽屉内通纸条,而是在电脑前利用msn交谈。
就像《thewaywewere》所唱的:
「如果我们有机会重来一遍,
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单纯吗?时间能重写每一寸片段吗?
可以吗?
可能吗?」
「我们回不去了。」
张爱玲在《半生缘》里这么说。
我和她也同样回不去那样的年代、那样的情节、那样的心情。
快30岁时到台东工作,如今也已30好几。
单位的同事看我单身已久,生活又单纯,总喜欢戏称我为宅男。
当宅男也不错,起码心地很好,因为有句成语叫宅心仁厚。
同事们认为我一定很仁厚,便帮我安排了几次近似相亲的活动。
虽然我应该算是个好人,同事介绍的女孩们也都很好;
不过两个很好的人凑在一起,未必会产生很好的结局。
就像火锅很好、冰淇淋也很好,但冰淇淋总不能加到火锅里吧。
所以我跟那些女孩们,最后都没能开花结果。
犯罪心理学家常说,连续杀人犯不管已经杀了多少人,
总是喜欢流连徘徊于杀害第一个人时的命案现场。
我的心理应该跟连续杀人犯类似,因为经过这么多年,
我还是常想起她,也常回味那些纸条。
然而你知道吗?
月球以每年将近4公分的速度,逐渐远离地球。
总有一天,月球将会完全脱离地球,不再绕着地球转。
就像久未碰面或联络的老朋友甚至是恋人一样,
其实他们正一点一滴、以我们根本无法察觉的缓慢速度,
悄悄离开我们的生命。
我相信她也会如此。
俗话说:破锅自有烂锅盖。
意思是再怎么破旧的锅子,自然会有与它匹配的破烂锅盖。
我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找到了我的锅盖。
有天同事们一起到富冈渔港吃海产,那家店之前已去过几次,算熟。
开店的是一对母女,女儿的年纪小我几岁,
同事们取了个「富冈之花」的绰号。
这天我们吃得晚,其他客人都走光了,老板的女儿便来跟我们聊天。
「开海产店的,最怕碰见什么人?」富冈之花问。
同事们纷纷回答:不付钱的人、不吃海产的人、怕鱼腥味的人等等。
我同事的等级就到这里,令人感慨。
这时我突然想起以前她也老爱问我这类题目,不禁脱口而出:
『蜘蛛人!』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于是问我:「为什么是蜘蛛人?」
『因为蜘蛛人不吃海产。』我回答。
「为什么不是蝙蝠侠、超人、绿巨人浩克、x战警、火影忍者……」
有个同事很激动,大声说:「为什么只有蜘蛛人不吃海产?」
『蜘蛛人还会咻咻喷出很多蜘蛛丝,会把店里弄脏。』我说,
『这些蜘蛛丝很难清扫,如果清扫不干净,客人会以为店里不卫生,
就不会再来光顾了。所以开海产店的,最怕碰见蜘蛛人。』
我说完后,所有人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然后我那个激动的同事似乎崩溃了。
结帐时,富冈之花说要打八折。
「你刚刚的答案很无厘头、很好笑。」富冈之花指着我,边说边笑,
「蜘蛛人这答案实在是……」
富冈之花笑岔了气,无法把话说完。
在我讲冷笑话的咻咻寒风中,富冈之花既没冻僵也没崩溃,
同事们认为我跟富冈之花一定很有缘,便想撮合我们。
当他们打听到富冈之花还单身后,竟然去找富冈之花的母亲商量。
富冈之花的母亲担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加上对我们的印象还不错,
便抱持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我们去那家海产店的频率变高了,每次待的时间也更长了。
富冈之花的母亲会主动询问我一些事情,比方会问我为何还没成家?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脱口而出。
只怪我满腹经纶,一开口便引经据典,实在是伤脑筋。
幸好富冈之花的母亲似乎没听过霍去病,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以为我说了句伟大的话,于是对我的印象更好了。
同事们很希望我和富冈之花在一起,这样以后吃海产时可以便宜点。
「打铁要趁热、吃海产要趁新鲜。」同事们总是这么怂恿我。
还有人主动献策,要我租艘船带富冈之花到海上,然后说:
「看啊!这波涛汹涌的海,就象征着我的爱。」
会想到这种对白的人竟然已成家并且幸福美满,而我却是孤家寡人。
人生果然是没有公平正义可言。
30几岁时的恋爱情节,通常不会高xdx潮迭起、波折不断;
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三角关系或是不小心出车祸而丧失记忆。
更不可能出现当论及婚嫁后,才发现彼此是同父异母兄妹的情节。
只要谈得来,个性差异不太大,修成正果并不难。
富冈之花的个性很柔顺,包容心很强,能接纳缺陷不少的我。
而且富冈之花既不会在春天到来时突然想流泪,
也不会哈哈大笑说:「我出车祸了。哈哈,我出车祸了。耶!」
所以我跟富冈之花的交往虽然平淡,却始终平顺向前。
记得我第一次约富冈之花看电影时,富冈之花只说:
「可不可以看午夜场电影?」
『当然可以。』我说,『你喜欢看午夜场?』
「不。因为今天是星期六,店里较忙。我怕我妈忙不过来。」
在那瞬间,我觉得富冈之花会是很好的伴侣。
跟富冈之花交往一年半后,我有了成家的打算。
小说中或许会出现男主角偷偷买了戒指和一大束花,
驾着小船带着女主角航行到大海,然后单膝跪地呐喊:
「看啊!这波涛汹涌的海,就象征着我的爱。所以请你嫁给我吧!」
但波涛汹涌除了可以用来形容爱情,也很容易淹死人。
女主角如果够冷静,应该要说:「让我们先平安回到陆地,再说。」
现实生活中,我是在刚过完农历新年后约两个礼拜,
有天夜里与富冈之花并肩坐在海边。
我们很安静,四周也很安静,只听见规律的海浪声。
我抬头看了一眼星空,打定了主意,然后转头问富冈之花:
『今年秋天结婚好吗?』
「好呀。」富冈之花笑了笑。
就只是这样。
人生就像等待船舶进港的过程。
历经大海的风浪后,船舶终于驶进港区,顺着航道缓缓前进。
船舶越走越慢,摇晃幅度越来越小。
最终停止,下锚,不再漂泊。
然而在大海的风浪中,船舶会渴望进港停泊;
一旦进港下锚后,却会怀念起海面上的风浪。
船舶锚定后我又想起她,便拿出那40张影印纸复习。
我突然想听《diamondsandrust》,非常渴望的那种想。
虽然她的录音带还在,但身边早已没有可以播放录音带的东西。
我上youtube搜寻,竟然发现今年,也就是2007年,
joanbaez在布拉格的现场演唱影片。
joanbaez已经66岁了,依然站在舞台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