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83)
“属下即刻去办。”
临远这才又道:“这地方久留无益,既然尸身已被认走,便早些离开为妙。”
他撩着帘子的手正要撤去,眼前却忽然横出一只刀柄,高高挑起了他面前的车帘。
冷风顿时迎面扑来,临远只好下意识侧过眸子避了避。
车外的内卫见状,登时便要拔刀:“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然而不等呵斥的声音落下,一块令牌便被抛进方才朝临远禀事的旗官手中。
那是十三司的令牌,上头的职位身份自也镂刻得清清楚楚。
十三司中职级分明,十二个协领各司其职,是令主下头拥有最高支配权的人。
协领手下再各辖有旗官无数,分为总旗和小旗。
故而即便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十三司的旗官也知道任在协领位上的人,于他们而言,具有绝对权威。
小旗官先是看到“奚淮”两个大字,又看到牌子背面的“协领”二字,不由得神色又是一慌,忙拱手行礼:“原来是奚淮协领大人,属下失礼。”
临远闻言,却只不动声色地回眼凝着车外的人,并不做声。
“真巧,临远协领也在此处?”
奚淮言罢,便不再管顾临远,径自登上马车,坐在临远对面。
临远不置可否,却还是将目光缓缓挪到了奚淮身上。
四目相对时,临远才看清当初同自己在乾清宫偏殿中擦身而过的协领奚淮。
他们穿着同样的麒麟袍服,披着同色的斗篷,可奚淮的眉眼乍看起来却分外冷峻,他的身形却显然较临远更加高大,才入马车,便能让临远察觉到明显的压迫感。
临远不禁轻轻压住眉头:“我们很熟?”
奚淮哂笑:“现在不熟,日后也会熟悉。”
“令主知道你这里缺人手,这才下令命我来,帮忙。”
临远眉心微蹙,却又很快释然:“人在地牢,是个嘴硬的。”
“早晚会撂,奚淮协领若不放心,大可同我一道儿回地牢去瞧瞧。”
奚淮闻言,却轻轻挑眉:“既然地牢中还有人,那临远协领为什么会来这?”
“让我猜一猜,鹭河对岸捞起来那浮尸,是你干的?”
“你一定杀了梁国公府的熟人,对不对?毕竟,我方才瞧见了裴三。”
临远撩眸,警告的视线登时梭巡在奚淮身上。
奚淮却不以为意。
“谁不知裴三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如今竟也能看到他这样的德性。”
“实在有趣。”
临远漠然听着,却也毫无反应。
他听着裴恭痛不欲生的惨状。
又听着裴恭孤身为他讨要死后的名声。
他只恨不得塞住奚淮的嘴,恨不得把面前的奚淮一脚踢下马车,可奚淮扯着令主的大旗,又是皇帝亲信,他一时却也没法子随心所欲。
于是临远只能轻轻靠在车壁上阖眼,不再理会奚淮。
马车之所以停在河对岸,正是因为他不想看见裴恭。
那根带着狼牙的红绳是他亲自拴在死尸身上的,因为他知道,裴恭一定认得出来。
他忘不了裴恭从西山屠狼救他,更知晓裴恭是花尽心思力气才为他穿出那颗狼牙,可他还是不假思索地将红绳从手腕上褪了下来。
“你可知?我瞧着裴三那模样,半点不亚于地牢里关着的那些人。”奚淮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
“动动手指头就能令人苦痛至此,临远协领真是好手段。”
“如今裴英死在宣府,若当真是通敌,想来,临远协领也一定觉得梁国公府还有的是好看,对不对?”
临远却仍旧不声不响。
奚淮来者不善,句句皆是点到为止的试探。临远自知一贯最能藏心事,自然不会在奚淮面前露出半点悲喜情绪。
可听着裴恭受那么多罪,他终究还是会动容,只幸而他脸上还蒙着遮面的墨绢,能掩住他脸上那不大起眼的变化。
时至今日,他才终于发觉。
他好像低估了裴恭的那份情谊,也低估了自己的狠心和自私。
他以为裴恭的情义会被岁月消磨而去,以为自己能断得开更能放得下,以为名义上的方岑熙会死的悄无声息无人问津。
可这终究只是他以为。
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他是非走不可,也只有这条路,是于他和裴恭而言都最好的选择。
临远侧过眸去,冷冷盯住奚淮:“奚淮协领放心,宣府卫的事,临远未曾懈怠,往后也不会。”
奚淮饶有兴致:“所以,河里漂的,便是你送上来的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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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虽神色如常地回了梁国公府,可他却是一夜无眠。
他每每闭上眼,脑海里便会不断出现方岑熙的笑颜,冒出那个熟悉的温吞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