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81)
“当年建州倭乱,死了多少人?”他鼓动着周围邻里,“你们去问问巷口孙婆,她可有个女儿,不就嫁到建州去了,后来还回过顺天吗?为什么不回来?恐怕早被倭寇杀啦。”
“孙婆如今年纪大了,没人管,天天坐在巷头哭,眼都哭瞎了,这是为什么?”
“还不都是因为他们方家的这帮祸害,引贼入城,死不足惜。”
“就怕是做了鬼,还要引鬼来害人呢。”
周围的人顿时闻之色变,也各个都交头接耳,话也越说越真。
“我就说他怎么能对谁都那么好心,原来是憋着坏呢。”
“没想到这人长得相貌堂堂温文有礼,心思能坏成这样呢?”
“是了,还是老天有眼,让他泡成这模样,也是活该。”
裴恭终于对这番颠倒黑白的滔滔言语忍无可忍,他转瞬起身,快得连周围人群都未能看清,他便一把从人群里揪住那滔滔不绝的男人,狠狠拽着他的领子让人逃无可逃。
男人嘴上逞着强,动起手来却实在悬殊,不由露了外强中干的本色。
他支支吾吾道:“你……你想干什么?”
裴恭睥睨着周遭冷声质问:“他害过你?还是害过你们哪一个?”
“站出来说清楚,我替他还孽。”
男人看着裴恭摸过尸身的手,心中是万分嫌弃。可他挣不脱裴恭的手劲,更避不开裴恭那刀子一样的目光,只好支支吾吾道:“他从前不害人,又不代表他就不想害。”
“卖国贼都是烂了心窝子的畜生,歹竹哪还能出得好笋?”
裴恭怔了怔,忽然满眼揶揄地勾起嘴角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方岑熙堂堂朝廷命官,青年才俊,有的是钦点案件要查,有的是陈年冤屈要伸。让他花心思害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么?”
“这世上若是真有鬼神,我看今晚就该先掐死你这种糟烂玩意。”
男人被裴恭的眼神吓怔了。
愣愣翻着眼珠子不敢再乱动。
裴恭这才丢开手:“滚。”
“再让我碰到你四处造谣,我就让你也试试,这腊月的鹭河水有多凉。”
男人彻底慌了神:“你,你是什么人?你敢?”
裴恭轻嗤,不以为意道:“试试你就知道我敢不敢了。”
裴恭出言动手皆是果断,人群见状,还是不由得议论纷纷起来。
“这好似是上次那个从河里头捞人的官差。”
“哎,还真是……确实像得很,那可是锦衣卫的大人。”
男人一听得“锦衣卫”名头,慌张的神色越发无法掩藏。
他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像阵风似的跑走了。
五城兵马司这才同裴恭接洽,收敛尸身。
又将打捞起来的尸身运回衙门待检。
裴恭折腾到午后才得闲,可遥遥一瞥,他忽又见得巷尾的小院落了锁。
他免不得一怔,登时松下一口气,忙不迭三步并两地上前去推开门:“岑熙,你回来了?”
“我就知道,定然是我又糊里糊涂搞错……”
可他进了院落,却也并未见到朝思暮想的清隽身影。
唯有刘寡妇立在院里,正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争执着说什么话,那妇人嗓门倒是高,怼得刘寡妇无话可说。
院里的枣树只剩下漆黑又光秃秃的枝丫。
白浪花蹲在墙角,耷拉着耳朵一个劲直叫,欢欢也抱着那老妇人的腿,哭得眼泪汪汪。
见着裴恭推门进来,欢欢跟白浪花顿时好似看见救星,忙不迭都往裴恭身边迎过来了。
裴恭不由得诧异:“这是怎么?”
刘寡妇这才唤声“三爷”。
“小方大人迟迟不归,房东要收了这院子,将东西全都扔出去。”
言语之间,那高嗓门的房东妇人才回过头来打量打量裴恭,指桑骂槐道:“你们可别说我欺负你们孤儿寡母。”
“这方岑熙都死在鹭河里头了,没人拿租子,我出来租房,不是为着要饭的。”
“死了?”刘寡妇满脸都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呢?”
房东皱着眉头,忍不住调笑:“我骗你们干什么?”
“早晨才叫人从鹭河里捞出来,人都泡白了。”
欢欢哭得抽抽噎噎:“可小方哥哥,哥哥他夏天才给过房钱,现在,也不是,不是交租的时候。”
“租钱都给大何叔了,小方哥哥还嘱咐我好好喂白浪花吃东西呢,他肯定要回来的。”
刘寡妇的眉头还皱着,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您就允几日也好,找找人来搬走这些东西 ……”
“小方大人租住在甜水巷也有好些个年头了,平心而论,他帮过大家不少忙。都是邻里乡亲的,他的东西你也不能翻脸就说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