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79)
“我好像一点也不懂俭让,也不懂爹了。”
“兴许就是因为好些个年头,我都不在顺天,又大了俭让十几岁,他总不是什么话都同我说。”
“他终究还是跟令谨那个二哥更亲些。”
“若是令谨还在,昨日定然不至于闹成那般样子。”
“不要说那种话,仔细腿,慢慢走。”顾氏不声不响下床扶住裴宣,“出门莫要吵醒孩子。”
裴宣又嘱咐:“你去娘屋里,就说……”
顾氏轻笑:“放心,我知道怎么张口。”
“你快去照顾好俭让,免得娘看见,又要和爹一通大闹。”
裴宣这才点点头,跟妻子分头行事。
他的腿不灵活,但慢慢走时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仍有当年英姿勃发的模样。
下人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往柴房走去。
交九的天,柴房里没有半丝儿暖意。
裴宣刚一进门,也不由得打个寒噤。
他忙不迭扶住裴恭的肩:“俭让,醒醒。”
裴恭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却没有半分要转醒的意思。
裴宣忙不迭伸手去探裴恭的额头,发觉裴恭并未起烧,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裴宣这才又架着裴恭,想要先挪人回屋中。只是起身间隙,他忽看到裴恭衣下露出半截纱布来。
他这才扯了扯裴恭的衣裳,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裴恭的伤口皆被人上过药,连背后的伤口也包得整整齐齐,已经结了疤,也正是因此,裴恭才未曾发烧。
裴宣忙不迭回过头望向下人:“昨晚谁来看过三爷?”
下人却一脸茫然:“没,没人来过。”
“夫人和两位小姐怕是还不知情。”
裴宣暗自思索片刻,终还是径自嘱咐:“先送三爷回屋。”
“宣府卫几个人的官牒留档再拿给我瞧瞧,还有,去大理寺查一查,搞清那方评事家住何处。”
裴宣心中生了奇。
他倒是也要看看,让裴恭心甘情愿送掉半条命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儿郎。
————————
裴恭这一番伤筋动骨,饶是他一贯动武经摔,也生生被拘在榻上趴了十来天。
而老父亲梁国公却怒意不减,纵然被知情后的梁国公夫人狠狠数落一番,却也未曾探望一次,托付一句。
顾氏身为家中长嫂,自然免不得替梁国公夫人多加照料。
这日才端着新炖好的鸽子汤进门,便看见裴恭逞强下床,险些跌到床边的方榻上。
“俭让。”顾氏连忙将托盘搁在桌上,将人扶住,“你大哥不是嘱咐过要好好将养,你怎么又急着下床?”
裴恭扣着床脚起身:“多谢大嫂。”
“府中如今是多事之秋,我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躺着?”
顾氏这才将汤盅端到裴恭面前:“别担心,凡事有你大哥在。”
顾氏又压了压声音:“你喜欢的那位郎君,你大哥也在帮你相看。”
“你只管安心养伤。”
裴恭皱起眉头,自嘲似的苦笑:“不劳大哥费心相看。”
他先前以为他同方岑熙的关系,已经超脱了寻常友谊,不想却是他一厢情愿。方岑熙那晚说得虽委婉,却也回绝得利落,没给他留一丝念想。
裴恭知道,这份与众不同的喜欢能让他豁出去不管不顾,却也能让他干脆放手。
一旁顾氏沉默片刻,却好像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你别急,你大哥没想对那方评事如何,你大哥不是反对你的。”
“只不过那方评事这些日子都未曾归家,你现在强撑着要去,恐怕也见不到人。你听话,把伤养好才是顶重要的事,旁的都能慢慢来。”
“劳大嫂费心了。”裴恭嘴角扯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我明白你和大哥的意思。”
“我会好好养伤,你们也实不必去找他,他大概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方岑熙先前与他道别,说得好像是实情。
方岑熙离开了甜水巷的小院。
从下雪到天晴,从大寒到年关,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彻底从人世间蒸发了。
裴恭伤得虽重,可毕竟也还是有底子在,将养到年关,好得也算是八九不离十。
他去过几次甜水巷,熟悉的小院门前始终挂着锁。
方岑熙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得裴恭都已经生出些担忧,可却又没什么立场再去找寻。
直到除夕那日,裴恭还是没能在甜水巷里见到人影。四下里热热闹闹,处处都是过年的氛围,唯有裴恭挂着满脸寞落,显得格格不入。
他正要一如既往离开,却发觉巷子里多出不少人,赶着往鹭河边去。
人□□头接耳。
“怎么?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刚从鹭河里捞起来一具浮尸,五城兵马司的正让去认尸呢。这好好的年三十,也不知是哪来的倒霉鬼,漂到咱们这来,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