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69)
话音未落,他果见有人进来。
来人身着一袭血般艳丽的麒麟袍服,兜帽之下还有双摄人的眸子。
李司波不由得一惊。
那不是曾哲。
来的人竟然不是曾哲,反是他避之不及的临远。
临远慢条斯理走到他面前,手里那象牙小雕翻得灵活。
他满眼揶揄地看着李司波,慢吞吞道:“别来无恙?”
李司波使劲睁着眼。
面前是他最恨的人,却也是他最怕的人。
他知道临远的手段,也在临远手里受尽了罪。
当初他费尽心思才堪堪从临远手里捡下一条命,几乎是天天都盼着临远死,如今他自然是怎么也不愿又重新落回临远手中。
“天底下怎么能有胆子像你这么大的人?”临远嗤笑,“敢躲在十三司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
李司波目眦尽裂:“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还活着?”
临远哂笑:“那你还想等谁来?曾哲?”
“你还等着他再放你一次?”
李司波满脸诧异:“你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
他看着临远手上细细交错的伤痕,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他顿时忽觉得无比错愕。
他瞳孔一缩,衔通思维哑着嗓子:“是你!”
临远眼角堆出几分弧度,皂绢下的唇也缓缓勾起。
他伏在李司波耳边低声道:“是我,你猜得对。”
“曾哲叫你杀我,却都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吧?”
“李司波,你早就是没用的废棋了,不论我出事与否,你觉得曾哲还会留你?”
李司波目瞪口呆,可还不及再说出一个字,临远便不动声色地踩住绕在李司波脖子上的绳子,扯着李司波彻底悬在空中。
李司波像一只被拴住的蟑螂,无力地胡乱挣扎蹬腿,却又无济于事。
未几,他终于慢慢不动了,身子慢慢抽搐,嘴角也留下白色的涎水。
临远这才浅声道:“死在我手里的人多得是,你只管放心,我会看着你死到透,看着你变僵,变凉,再变烂。”
夕阳透进地牢顶端的小窗,照进李司波散开的瞳里。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
裴恭找来截红绳,又在狼牙上钻出个粗糙的眼,堪堪穿过。
可手上完了事,却仍不见方岑熙的人影。
裴恭不由得隐隐生出些担忧,便出门往巷口那头张望。
好半晌过去,裴恭才见着熟悉的身影慢吞吞出现在巷口。
脸上本就无甚血色,一身青袍又衬得人好生单薄。
裴恭这才上前,撇撇嘴轻声道:“病都没好全,又去哪乱跑?也不怕把病气过给别人。”
方岑熙的笑意便又变浓几分:“没什么大事,只是去了趟大理寺。”
裴恭面色微滞,没好气道:“大理寺有什么好去?总得等你好全再去点卯。”
方岑熙又耐心解释:“是这南城的案子牵连甚广,惊动圣驾,宫里头召我三日后入宫。”
裴恭的表情好看下几分:“这是好事。”
“可惜就是没能处置那李司波,叫十三司钻了空子。”
他说着,仔仔细细拿红绳穿绕两圈,将狼牙系在方岑熙盈盈一握的细白手腕上。
奈何裴师傅手艺着实是差,那狼牙被他拴得丑了吧唧,连他自己看着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裴恭索性半丝不客气,抓着方岑熙的手把红绳往他小臂上薅,又扯着方岑熙的衣袖囫囵挡住,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下头。
“这才行,狼牙得戴着才有用。”
“戴着这个,从今往后,我们岑熙都平平安安的。”
方岑熙便又扯起袖子,抬手打量打量。
面上没有裴恭预料里的惊喜,却也不曾拒绝,只是半晌才惜言如金应一声:“嗯。”
裴恭这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蒋三巧儿养得差不多了。”
“如今玉华轩已遭查抄,他不愿回河桥村,我正想同你商量往后送她去何处安身?”
裴恭又略作思索:“梁国公府倒是不怕多个下人,可是要有奴籍身契和人牙子的保契押在府上。”
“不到万不得已,良家子何苦入奴籍?”
寻常百姓人家没人愿入奴籍,只有家中遭灾没了生计,亦或是因为罪责遭到罚没,才会为讨口饭吃自降身份。
奴籍世代低人一头,若是碰到好的主家还有赎回奴籍的可能,但大半人自此只会再也讨不得自有,哪怕脱籍仍遭邻里歧视。
“其实,还有个去处。”方岑熙撩起眸子,“她可以进宫,你去问问她的意愿。”
进宫做宫女,宫中有女官开设宫学,会教授宫女太监们识字,学有小成的宫女便能备考每三年一次的女官选拔。
考中女官,便能有品秩,有俸禄,届时即便孤身一个,也能在这世上有尊严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