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135)
手下领了命,只留下两个小旗官监视这别庄,另外的人随即都跟从裴恭疾驰回城。
裴恭离城一日未归。
也就在他们一行人方才下了山时,一场大雪便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保第府城。
大如席的雪片连黏飘洒,白茫茫一片大雪,很快便将整座府城都盖住了。
待到临近城门时,积雪已经便越来越厚。即便是锦衣卫中得训的良马,此时也难免打滑。
眼见这状况,一行锦衣卫索性牵着马缓步前行。
裴恭的步子渐慢下来,思绪就忍不住翻来覆去地琢磨起昨夜周兴的话。
眼下这案子错综复杂,关联重大。
何况还会事及京中权贵,少有不是便是万劫不复,裴恭自然深知这其中厉害。
他唯有琢磨得越通透,也才好越早发觉异常的端倪。
昨夜周兴言辞恳切,言语也经得起推敲。
一番交谈下来,俨然已经将樊天和制造假银票的事情坦诚得一清二楚。
可周兴知道如此多的内情细节,是这案子中至关重要的证人。
方岑熙为什么会就这般轻易地,将周兴的下落拱手让他?
先前方岑熙分明是被十三司搁在宣府那军贼的案子上,如今又为什么会骤然来到保第府?
他先前甚至还请方岑熙帮忙查过二哥的事,方岑熙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竟也都是实情。
还有周兴说得那话。
“如若临远交了差……”
先前梁国公猜到十三司没寻见信,可方岑熙日日在他身边,若是当真要拿信交差,怎么会丝毫不从他身上打探那信的事?
裴恭隐约有种感觉,方岑熙在帮他。
否则依着方岑熙的脾性,该在香海便借着他将梁国公府一按到底了。
裴恭越想便越觉得这些事同他印象中的出入越大。
万千思绪顿时将裴恭紧紧缠住。
他忍不住开始思索,当初明明两个人都是去抓宣府卫的叛徒,他们的初次见面,实在算得上冲突满满。
那里明明就只有他们两拨人马,信不落在方岑熙手里,又还能去哪?
会不会真的有人将这东西藏了起来。
裴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误会了方岑熙,是不是将他错怪成了是非不分,不择手段的恶人。
思及此处,他随即联想到先前方岑熙赠他小印。
方岑熙度日清俭,显然是不行送礼那一套,更甚少赠人什么东西。
可偏偏送他那块小印时,还三番五次嘱咐他,要将东西收好。
依着裴恭如今对方岑熙的了解,方岑熙绝不是那种施人小惠,就翻来覆去揪住一件事说个没完的人。
这事回想起来实在异常,再考虑到方岑熙先前的立场,裴恭便更加疑窦丛生。
好在,他对方岑熙记恨归记恨。
但这小印他一向随身带着的。
裴恭带着属下回了下榻处,便忙不迭去找那方小印。
他拿出小印翻来覆去细细打量。
这印是由一整块石头琢成,除过刻字娟秀,乍看下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过了片刻功夫,裴恭手下的百户忽敲门进来。
他拖着一盏参汤:“今天实在冷得厉害,千户喝些热参汤暖一暖。”
“喝过且歇一歇,咱们明日才好接着查。”
裴恭看着来人一滞,忽又问起:“我留孙小旗在保第城办些旁的事,他可回屋了?”
“禀千户,尚未,想来是因着今日骤然大雪,行路多有不易,这才会耽搁。”
裴恭皱了皱眉头,让了百户也自回屋歇下。
这头便又继续琢磨起他的小印。
这印上实在看不出奇怪之处,裴恭又换了那盛放小印的盒子来瞧。
锦盒倒也寻常,可这一仔细打量,裴恭果见这盒子有些异常。
这锦盒中有夹层,且封得极其隐秘。
待得打开夹层,便能见到里头藏着的信。
那油纸封和赤灼灼的宣府卫红戳,显然是边军机要无疑。
裴恭愣愣看着锦盒夹层里的信,只觉得什么东西狠狠在他心创了一下。
他随即回过神,利落地拆开信封,才见得这是以裴英口吻写给鞑靼的通敌信,也的的确确是二哥裴英的笔迹。
可这信不在宣府卫手里,不在内卫掌握,这封令梁国公府和众多人都想尽法子要找见的信,竟就被封存在方岑熙送给他的小印盒子里。
错愕和诧异登时爬进裴恭眼里。
他登时想起那些碎片似的过往,忽骤然间被这些东西彻底串联起来。
一切的疑问在此刻,彻底迎刃而解。
方岑熙果真是从一开始,就未曾图谋过要坑害梁国公府,更未信过裴英会通敌。他知道这信若是流落出去,定然会给梁国公府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他将这封信偷偷送进了梁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