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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汉(268)

“班大哥,晏大哥,你们如今是在何处得意?”

酒过三巡,董俷开口询问。

班咫和晏明相视一眼,苦笑着长叹了一口气。

“不瞒大人,我兄弟二人哪有什么得意,无非是东一处、西一处的找口饭吃而已。”

晏明更直接,“大人,我二人也没甚事做,只是在谷城门附近召集了一些兄弟,混口饭而已。”

所谓的混口饭,说穿了就是地痞。

班咫一直在观察董俷,发现董俷在听到这些之后,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英雄莫问出处,今日二位大哥落魄,可又有谁能说,他日不会飞黄腾达?”

“飞黄腾达?”

这四个字好像重锤一样,狠狠的敲在了班咫的心头,眼睛不由得一红,潸然泪下。

“班大哥这是怎么了?”

晏明按住了班咫的手臂,轻声道:“大人,俺不瞒您。俺家哥哥,原本也不是这样子。俺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就住在雒阳谷城门外。哥哥家中本来也颇有田产,俺家却是穷的很,靠着哥哥的救济,这才活下来。几年前,俺惹了一场是非,是哥哥散尽了家中的田产钱粮,才保住了俺的性命……休看俺兄弟二人如今落魄,可俺哥哥也是名门之后。这些年,因为俺的关系,却是连过往的熟人都不敢见。”

说到这里,晏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倒是班咫深吸一口气,止住了哭声,拍着晏明的肩膀,“兄弟,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说这些话做什么?大人,草民刚才失态了,还请大人不要见笑。”

不知为何,董俷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句话:一世人,两兄弟。

记不清楚这是那本书上的话语,可足以说明了这二人之间的友情。

想起了典韦、沙摩柯……若他日自己也遭了难,相信他们二人,一定会护家人周全。

“这有什么好笑,晏大哥如此,方为真性情人,来……我敬你一碗!”

晏明咧开嘴呵呵的笑了,那丑丑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但是看上去却是极为真挚可爱。

董俷又问:“班大哥祖上是何人?”

班咫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咫实在是没脸提起先祖的名讳。不过既然大人您询问,我也实话实说。先祖彪,本是光武皇帝下司徒掾,曾著《史记后传》一部;先祖膝下有二子一女,咫为定远侯之玄孙,曾祖勇,曾经也担任过西域长史……”

董俷被这三个名字吓了一跳。

三国的牛人众多,可在东汉时代,同样是将星云集,牛人辈出。

班勇,董俷记忆不深;班彪,也无甚了解。可那班超,那可真的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班定远?”

董俷一把握住了班咫的手,大声的问道。

班咫点点头,“正是!”

“没想到大哥竟然是班定远的后人,俷实在是,实在是失敬,还请手小弟一拜。”

说着话,董俷一揖到地,向班咫深施一礼。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雒阳名士皆瞽目

若说在来到这个时代后,整个东汉二百年中,董俷最佩服什么人的话,只有两个人。

伏波将军马援,一生戎马,未尝一败,可说是百战百胜。而且自他传承伏波将军遗宝之后,经常听成方讲述当年伏波将军在西北纵横驰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事迹。在心里,董俷觉得若没有伏波将军,恐怕西北凉州如今还是一片混乱吧。

但如果说对马援是佩服的话,那么对定远侯班超,董俷则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上辈子在学堂的历史课中就知道了班超投笔从戎的故事,而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班超的功绩,绝不是历史课本上说的那么简单。马援守住了凉州,可班超却开疆扩土,远征西域,令三十六国臣服于大汉的脚下,仰慕天朝的荣光。

可以说,班超的攻击,可比霍去病。

可以说,如果没有班超,那么现如今的凉州,很可能还在遭受西域异族和匈奴的蹂躏。

班咫连忙搀扶董俷,“大人,班咫不过一落魄之人,怎当得起大人如此看重。”

董俷不理班咫,依旧是一揖到地后,方直起了身子。

“班大哥,俷这一拜非是拜你,而是拜班定远,拜令曾祖班长史,请勿要推辞。”

“这……”

“俷生平所敬重者,唯有两人,一个是霍骠骑,另一个就是班定远。俷生于凉州,自然知晓班定远的功绩,只恨晚生了许多年,不然哪怕是为班定远牵马也心甘。”

“不敢当,不敢当!”

班咫连连客套,可这心中却生出无限的骄傲。

霍骠骑,就是西汉武帝麾下的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霍去病的功绩,自然无需赘述,董俷把班超和霍去病相提并论,仅是这份荣耀,就让班咫不禁感动万分。

自曾祖班勇在顺帝永建二年被敦煌太守张朗所陷害,下狱罢官,险些死在了牢中。此后班家一蹶不振,再也没有能重现当年的兴盛。一晃六十年,到了班咫这一代,几乎没有人还记得班家的后人。家中仅有的几亩薄田,也因为救晏明而丢失。

班咫甚至不敢和别人说,他是班超的后人。因为如今的他,只不过是雒阳城里的一个混混。不能重新光耀班家的门楣也就罢了,绝不能再为祖宗的脸上去抹黑。

若非晏明口快,若非董俷待人真诚,班咫还是不会说出底细。

可即便是如此,当他说出自己的祖先时,那脸上羞愧至极,低着头,甚至不敢看董俷。

董俷自然也能理解班咫心里的这份酸楚。

当下觞了一碗酒说:“班大哥,听兄弟一句话。这世上谁都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候,只要咱自己不看轻自己,这天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刚才我说英雄莫要论出处,现在我还要再赠兄长一句话:莫愁前途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望兄珍重。”

班咫闻听,这心里面就好像有一股暖流涌动。

多少年所遭受过的委屈,多少年所经历的挫折,在一刹那间都涌上了他的心头。

忍不住,放声大哭。

那哭的令人心酸,道尽了英雄末路时的凄凉。

这一夜,班咫喝醉了,晏明也喝醉了。兄弟二人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最后倒在了地上酣然大睡。

董俷倒还清醒,让卫士将二人送进了厢房。

走出小院的门口,他蓦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向天空仰望,只见那夜幕上繁星点点,格外璀璨。

兴盛不过三代人……

班家也许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吧。自班彪开始,以班超、班固、班昭三人最为兴盛,而兴盛至极点,到了班勇时开始衰落。而昨日的班家,会不会就是明日的董家?

董俷不免踌躇,在小院外站立了很长时间,这才长叹一声,大步离去。

管他明日会怎么样?只要我今日做的好,就足够了……

百年之后的事情,操什么心啊?那和杞人忧天,又有什么区别?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蔡邕就派了车马,把已经挺着老大身子的蔡琰送进了大宅门。

董俷、绿儿和任红昌三人亲自出来,在大宅门外迎候。

如今的蔡琰,却已不见了当日在敕勒川牧场时的风情万种,反倒是在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动人的母性之美。一手放在肚子上轻轻婆娑,那脸上还洋溢幸福笑容。

只看得董绿好生羡慕。

昨日任红昌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愿意。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心结都好像不见了,亲切的过去叫了声姐姐,搀扶着蔡琰走进了厅堂。

在厅堂上,董俷把任红昌的主意告诉了蔡琰。

一开始蔡琰也有些不太情愿,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却要……

但转念一想,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和蔡家好。更何况,这件事里最受委屈的,也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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